郑升

　　 “我是看着滇池被污染的。”5月的滇池边上，王坤捂着鼻子说。

　　 不远处，有渔民驾着小船，穿梭于密集的渔网间，“他们是在布网，这边水下密密麻麻的都是渔网，有的渔网捕了鱼，最后烂在水底也没人收。”

　　 王坤的脚下，陡直的堤坝将滇池水与旁边的菜地隔开。水面漂浮着密集的蓝藻，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片如油漆般浓稠的绿色。一阵微风吹过，便有浓烈的恶臭气味扑面而来，“现在治理了之后还算好的，以前臭味还要大些，开车都不敢靠近湖边的。”

　　 滇池位于昆明市南的西山脚，处在260万人口城市的下游，整个城市的生活污水、工业废水都流往滇池，加上农业的面源污染，进入上世纪90年代，污染加剧，被国务院列为重点治理的“三湖三河”之一。

　　 自“七五”国家和云南省展开滇池治理以来，水环境虽有改善，但水质至今未见根本好转，滇池的治理困局，不仅仅是一个环境问题，它还有着更深层的原因。

　　 污染之源

　　 昆明市官渡区福保村，临近滇池的一处堤坝上。

　　 五根竹竿支起一张渔网，村民双手把住竿柄，将小孔渔网缓缓沉入水底，稍等片刻后再拉起来。反复再三，渔网依旧只是兜起一些水草，不见半条小鱼落网。

　　 “这鱼打上来都是自己吃，没人愿意买的。”村民告诉记者。天色已经渐暗，村民似乎并不急着回家。在他的背后，是一片被“废弃”的暗红色厂房。

　　 福保是云南的“明星村”，自上世纪90年代开始，福保村从外地学的经验，村里在农村股份合作制下办起了大量的铸造、造纸企业，一时间成为云南省的“华西村”。

　　 然而，当时人们并没有意识到，位于滇池边上的福保村，所办起来的这些污染企业，将会对滇池产生多大的影响。由于村里引进的大多是技术含量低，对环境污染大的产业，污水也直接排放进滇池，成为滇池不能承受之重。

　　 也是在这一时期，昆明市周边的工业化也步入快速轨道。众多的工厂为了方便取水，也都选址在滇池周围，滇池的水质也就在这一阶段急剧恶化。

　　 与此同时，农药化肥在农村的大规模使用，也陆续成为滇池污染的一大来源。

　　 云南省政协委员、云南大学环境科学与生态修复研究所所长段昌群告诉记者，我国目前已是世界最大的化肥和农药生产国与使用国之一，大量化肥使用后有相当数量的氮、磷出现流失进入水体，汇集到河流和湖泊中，成为推动水体富营养化的重要贡献因素。

　　 由于滇池属于高原湖泊，污染物进入湖泊后，很难转移出去，各类“润物细无声”的小污染，尤其是面源污染经过长期积累后，将使湖泊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质的变化。

　　 “城市里面的污染，或者是工厂的污染，在目前人们环境意识普遍高涨的情况下很容易被大家关注，并尽快得到解决，而分散在农村、农业中千家万户的面源污染，不容易被发现，也难以收集，治理起来难度很大。”段昌群认为。

　　 在他看来，滇池所在的滇中地区，是云南经济最为发达，人口最为密集的区域。有人存在的地地方，就有生产和生活，程度不同就会有污染物的排放，不论人们如何小心翼翼，抑或是使用最好的技术、最好的管理手段，程度不同总有一些污染产生和释放出来，当这些来自每个人的、每个小区的、每个厂矿企业看似微不足道的少量污染汇集到湖泊之中时，就造成了滇池治理的困局。

　　 官方提供的资料显示，1986年之前，滇池水质还是符合饮用水水源标准的三类水；到1994年，已经成为仅可作为农业用水的五类水；到1998年，其水质已经是超五类水，几乎丧失了作为水的各种功能；2000年后蓝藻爆发，有人断言滇池“患上了生态癌”。

　　 治理之困

　　 正如很多地区对环境的认识一样，环境问题在本质上都是人的问题，而人的问题核心是经济问题，而经济问题在本质上最后都是发展问题。因而，要治理滇池，就需要将治理思路提升至整个区域。

　　 以河道为例，滇池管理局提供的数据显示，滇池71%的水量来自河道，而78%的污染物也来自河道。而这些河道又广泛地分布于滇池周边数百平方公里的范围内，不论是城镇的生活污水，还是现代工厂的排污，抑或农村污水的排放，都会通过这些河道进入滇池。

　　 而这些广泛分布的污染源，并不是一区一地的问题。其背后牵连的人口、产业布局等，更不是一个环保部门就可以推动解决的。

　　 事实上，历任主政者治理滇池，也都是在为解决整个流域的污染问题而努力。不过，碰上这种高原湖泊治理的世界性难题，昆明必须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昆明市市长李文荣不久前透露，昆明市为治理滇池实施的六大工程，包括环湖截污、外域调水、农村污水整治、生态清淤等。仅2011年至2012年，昆明市用于滇池治理的资金就高达137亿元，整个“十二五”期间的计划投入420亿元。

　　 由六大工程的实施，昆明治理滇池的思路也进一步确立：一方面通过牛栏江引水等工程，为滇池寻找新鲜清洁的水源；另一方面，通过迁移周边工厂等污染点，截断滇池污染的源头，确保滇池不再增加新的污染源。

　　 记者了解到，已经接近完工的牛栏江饮水工程，有望在今年10月之前启用，届时将调到6亿立方米干净水源，将滇池的“死水”变为“活水”。

　　 另在去年4月，《滇池流域水污染防治规划（2011～2015年）》获国务院批复，昆明市编制了《实施方案》，在《实施方案》的基础上，又制定了《行动计划》。

　　 《行动计划》提出，整个“十二五”期间，滇池流域污水收集率的目标被设定在90%，突出“彻底截污、水体置换、生态工程”三大任务，确保到2015年，如期完成100个滇池治理项目，滇池流域水污染物排放总量得到有效控制，滇池湖体水生态系统明显改善。

　　 而云南省省委书记秦光荣透露的更久远的目标是，到2020年，希望能把滇池的水质，从劣五类往前变为四类水，滇池治理才算上了一个台阶。

　　 （应被采访者要求，文中王坤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