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夏

　　 上午8点不到，宝兴海南中学教学楼四楼已经有些喧哗。向同学确认了日期后，班长将黑板上的数字“88”修改为“84”。

　　 这是距离高考剩余的天数。在还未通电的教室里，高三1班十几名同学正摸着黑，在地震后散乱一地的书本中寻找自己的复习笔记；教室走廊上，两名将方便面当做早餐的女生小声嘀咕：“吃得都快吐了”。

　　 4月24日，芦山地震后第4天，宝兴县海南高级中学高三4个班级正式复课，学生们开始回到规律的备考节奏中。这是宝兴县第一座复课的学校，也是整个雅安第一所原地复课的学校。

　　 在第一节课上，华西医科大学心理卫生中心专家为120多名学生进行了心理辅导。专家陈婷希望用心理暗示，释放学生们压抑多日的情绪。陈婷课后对本报记者表示，学生有情绪起伏是正常现象，“比压在心里好”。

　　 和2008年汶川地震震区的高三学生类似，宝兴的高三学生也正在复习的最后关头。宝兴县教育局官员祝申跃在复课当天表示，其他县市高三也已复课，宝兴不能落在后面。但震后较为混乱的生活秩序和复课条件考验着学生的身心，要完全回归正常备考状态还任重道远。

　　 “要原谅自己”

　　 4月24日上午8点30分，没有升旗，没有国歌，宝兴县海南中学高三学生在原地复课。这一日期在地震第三天就已经定下。但24日心理辅导课上仅有高三4个班的学生出现，人数约为120人，而该年级有180多名学生。学生们介绍，地震发生在周六，初中并未上课，很多学生不在学校，复课通知难以下达。海南中学一名初三班主任24日表示，除了高三，其他年级的复课时间还没有结论。

　　 即使学生并未到齐，在不大的会议室里也坐得满满当当，一旁十多名摄影记者持着长枪短炮。宝兴县教育局官员祝申跃在上课前感慨地对学生说：“今天的大家不再是普通的学生，是勇敢的青年”。

　　 在华西医科大学的两名专家和一名宝兴县本地的心理咨询师的协助下，来自华西医科大学心理卫生中心的陈婷给学生们上震后第一堂课。陈婷曾参加过2008年汶川地震救援，熟知震后灾区学生的心理状况。她一早被临时从宝兴县医院抽调过来，还来不及穿上医师服。

　　 当学生们坐定后，陈婷首先走到学生中间，鼓励学生说出这两天的心理的感受。在教室询问一圈她后宽慰学生，地震后紧张害怕的心情、发脾气甚至没有食欲“都是很正常的心理反应，不是疾病，在一到两周后会慢慢缓解”。

　　 对于学生反映的心理感受，陈婷给出四条解决措施：如果心理紧张害怕无法集中精力，要原谅自己；要是有人愿意听你讲心理感受，不要碍于面子压抑自己；如果有条件，可以将内心感受记录下来；学会交替放松肌肉以减轻压力。

　　 陈婷强调，这些方法起作用需要技巧。以向他人倾诉为例，她告诉学生，不要只说地震发生了什么，要告诉别人当时内心有多害怕，这样内心的情绪才能释放。

　　 学生们也被教授自我催眠减轻压力的方法。在约十分钟的过程中，学生们闭上眼睛，学习如何放松全身肌肉，会议室里一片安静，其间陈婷不断以“做得很好”或“好的”给予鼓励。在学习放松方法的过程中，有的学生表情凝重，有的流下眼泪，两名女生中途直接离开。

　　 陈婷在课后解释，心理干预需要打破学生对表露情绪和感受的顾忌，上述现象出现也很正常。

　　 “在我们的医疗点，每天都会遇到十几个睡眠困难的人前来咨询，大多是心理因素造成，但他们往往不愿意直接说。”陈婷说。

　　 集中班费解决饮食

　　 及时复课，并不意味着学生们已经回归正常的学习环境。

　　 宝兴本地余震不断，校园体育场甚至教室内都住满受灾者和救援官兵，和往日的宁静大相径庭。在复课两天前，本报记者就在海南中学校园遇到了未能回家的十几个高三学生：他们从宿舍中拿出棉被，在学校办公楼大厅打地铺。一位高三学生介绍，来自4个班的学生们将班费拿出来，解决基本的饮食问题。

　　 与普通受灾者相比，学生更多一层担忧：距离高考已经只有80多天。和汶川地震相似，芦山地震发生时，震区学生的复习已经进入最后关头。但不同的是，芦山地震波及范围远小于汶川地震，震区几个县市可能难以享受延迟高考的优待。

　　 “本来复习时间就紧张，现在地震一来，备考肯定会受到影响。”高三1班的郑济文说。

　　 这样的担心增加了学生们的焦虑。在复课首日的心理辅导课上，有女生说，地震后注意力集中不如以往；有男生承认，听着余震后滑落山石的声音，晚上很难入睡；还有学生表示，地震后生活环境被一下子打乱，影响备考情绪。

　　 “高考并不是唯一的出路。”——在心理辅导课上，陈婷试图以这句话安慰学生。陈婷课后还介绍，未来一段时间，医疗队将帮助学校培训心理教师，开展专门的心理健康课程（“这在震区比较缺乏”），以及建立校园危机管理。

　　 另一种担心在于，在余震不断重建还为时尚早的时候，如何保证学生们的安全？高三学生复课被安排在教学楼最高一层4楼，有学生担心，万一遇到大的余震又如何尽快离开？

　　 县教育局官员祝申跃称，海南中学的教学楼已经经过住建厅派来的专家鉴定，安全性没有问题。“政府将对全县所有学校的校舍安全进行评估，并进行避险训练。”祝介绍。陈婷建议，应将教学楼安全的鉴定文件公告出来，安抚学生的担心。

　　 希望也寄托在学生们的经验上。祝回忆，汶川地震时，曾有学生因从教学楼上跳下死亡，此后每年三月前后学校都会举行避震演练。相对于汶川地震，此次芦山地震虽然对宝兴当地影响更大，但并未出现学生在学校伤亡的消息。

　　 而对于所有学生何时复课，祝申跃表示暂时还没有确切的时间。海南中学初三的一名班主任称，初中学生数量多过高中，分散在各乡镇家中，复课时间还需要在学校安置压力减小后再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