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商灏 北京报道

　　 在人民币汇率最近三个月连续走高的背景下，10月25日以来，人民币对美元即期汇率已有五度“涨停”。人民币在即期市场上的强劲走势和短期升值的格局，市场上有什么力量可以改变吗？

　　 北京师范大学国际金融研究所所长贺力平新近接受《华夏时报》记者专访时说，年底前人民币中间价坚挺的局面基本不会出现改变，而是基本延续目前的情况，基本不会再升，但跌落的可能性也很低。

　　贸易顺差是主因

　　 《华夏时报》：对于人民币汇率最近三个月连续走高的因素，我们看到有很多分析。你认为究竟热钱是主因还是货币管理部门调升中间价引导市场汇率预期是主因？

　　 贺力平：我不赞同热钱流入是主因的观点。我们可以看到，在第三季度国际收支平衡表上显示的一个比较突出的变化，就是货物贸易的顺差增加非常多，整个经常项目的顺差也增加很多。其中，货物贸易的顺差，按照外管局的统计口径，在2012年三季度超过1000亿美元，若按照海关统计，则将近一1500亿美元。这比二季度和一季度，要多出很多。整个经常项目的顺差在三季度达到了700亿美元，这也比二季度和一季度以及去年各个季度都要高出很多。所以，这是中国国际收支中最突出的变化。

　　 经常项目顺差意味着资金的流入不一定和金融账户的情况有关。在金融账户中，直到今年三季度，尚看不出有大量资金流入的情况。三季度的金融账户中，实际净流出700亿美元左右，这表明完全不存在大规模热钱流入的情况。

　　 政策因素可能会有一些，这主要是因为目前人民币汇率的不确定性可能稍稍有一些增加，于是央行面对这种情形，希望人民币对美元汇率尽可能稳定，无论升贬都不要出现太大波动。

　　 《华夏时报》：也就是说央行试图引导人民币短期内处于相对稳定状态？

　　 贺力平：主要还是稳定，而不是强有力推动升值。

　　 《华夏时报》：通常都会从国际资本流动、贸易盈余、长期经济增速三个视角综合观察汇率变动趋势，由此来看，人民币最近的变化与三者中哪方面有最密切关联？

　　 贺力平：主要还是与贸易顺差有关。贸易顺差方面正如刚才所提到的，第三季度有大幅度增加，这实际上可以说是中国国际收支基本层面改善的表现。当然对于贸易顺差的大幅增加，也要分析其具体原因。这并不是说中国出口又跨上一个新的台阶。中国的出口相对比较稳定，在第三季度增幅超过了5%。贸易顺差的大幅增长主要是因为进口增幅比较低。出口有一点增长，进口很少增长，导致贸易顺差有所增加。从资金层面看，这增加了外汇的供给，人民币汇率就可能因此出现了一点上升的压力。但这并非与经济有密切关系，因为贸易顺差的增加，并不意味着国内经济目前有多么好。虽然国内经济目前并不是很差，但毕竟进口增速的相对较低反映了国内需求还不够强势，所以从这个意义上看，人民币现在的升值并非反映了中国经济有强劲增长。当然，如果进行国际比较，中国经济在第三季度的表现还是比较好的，从相对意义上说，中国经济还是不错的。

　　央行希望保持稳定

　　 《华夏时报》：年底前人民币中间价坚挺的局面有没有可能出现改观？

　　 贺力平：这一局面暂时基本上不会出现改变，而是基本延续目前的情况，基本不会再升，但跌落的可能性也很低。

　　 《华夏时报》：为什么这样说？

　　 贺力平：首先，现在虽然有一些资金外流，但贸易还维持顺差，经常账户也是顺差，也就是从国际收支从整个外汇供给关系上看，现在基本维持平衡。这是来自经济基本层面的一个支撑因素。第二，从政策层面上看，央行有意图希望人民币和美元中间价保持基本平稳状态。由于目前央行毕竟有很多外汇储备资源，所以有能力对汇率市场进行干预。

　　 《华夏时报》：从短期、中期和长期三个维度来看，未来影响人民币汇率变动的主因分别是什么？

　　 贺力平：未来影响人民币汇率变动的主因应该说是多方面的。

　　 首先要看国内经济复苏的情况以及世界其他经济体经济复苏的情况。我相信在未来的一年当中，虽然大家都要复苏，但中国经济复苏的步伐可能要稍快一点，增长率虽不像过去那么高，但还会相对高一些。当然，也不排除欧洲最终会步出欧债危机，但欧洲明年恐怕还不能快速步出危机，也许要到两年以后才能真正好转。

　　 其次从资金流动趋势上来看，相对比较复杂。毕竟，中国贸易顺差的格局，在可见的未来，还不会改变，当然顺差的数量会有起伏，但基本还是会维持贸易和经常账户的顺差。而资金的流动，真的说不好，它取决于很多因素，包括政策的、经济的、国际商品市场等很多因素，所以它有多变性。但这个多变性也可能与金融市场的开放有关系。目前中国的金融市场可以说已经放开，所谓放开实际就是境内金融机构可以把其资金配置在人民币资产上，也可以配置在外汇资产上，但境外金融机构这种配置能力相对弱一些。这种情况下，资金的流动在一定程度上存在不好控制的一面，而这种流动在我看来，实际上大家都是在赌预期。有的时候，一有风吹草动，大家就会跟风一样地跟随。但从近期来看，没有热钱明显大规模流入中国境内的可能性。因为国际金融市场总体上看，其活跃程度比过去要低很多。

　　 《华夏时报》：美国大选结果很快就要出来，新任总统上台之后，会否对人民币汇率变动产生影响？

　　 贺力平：虽然共和党候选人罗姆尼宣称他上台之后第一天就要宣布中国是汇率操纵者，但首先我对他上台的可能性有多大不能肯定，即使他上台以后，我相信他也不会这样做。因为毕竟按照程序来看，他的研究都没有做好，怎么能下结论呢？其次从政策操作上来看，他如果单方面这样做，有可能触发一场两国之间乃至世界范围内的贸易战而不是货币战，这不仅会伤害整体的世界经济，也会伤害美国经济本身，所以会适得其反，因此他这样做的可能性非常低。相信大家还会坐下来认真地去探讨一些问题，寻求一些共同点和妥协点，这才是最具现实性的出路。我认为，美国总统大选对中美两国经贸关系和金融关系事实上不会带来太大冲击。

　　一年内有3%到5%

　　的升值

　　 《华夏时报》：按正常逻辑来看，人民币正处于升值通道吗？一些分析所说的连创新高的趋势将会持续多久？

　　 贺力平：我不觉得会出现连创新高的趋势，现在只是比起三个月以前有所升值，但还不能说进入到升值通道了，应该还是在稳定通道中。

　　 《华夏时报》：这个稳定若是相对的，则长期升值短期剧烈波动是基本趋势吗？

　　 贺力平：长期来看人民币应该还有一定的升值空间，当然这个升值空间还要取决于国内劳动成本变动的情况，也要取决于国外通胀变化的情况，总体上看，最近三个月来，国际金融机构的数据显示，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是下降的而不是上升的，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还可以让人民币再升值，但在眼前这个节骨眼上，因为毕竟还包含着多方面的不确定性，我们的基本政策取向，还是让人民币对美元汇率尽可能地稳定。

　　 《华夏时报》：波动性为什么会有所增强？

　　 贺力平：这主要是有一些短期性因素的作用。比如大家对经济前景的看法有可能存在差别，还有欧债危机的影响，以及对一些政策情形的估计有所不同等，但这些因素都是相对短期的因素。比如美国的大选、中国的换届，这些事情都有日程表。美国大选这个月初就要进行，中国的换届全部完成明年3月到位，这些不确定的预期都是短期因素，形势会变得更加明朗起来。比如中国经济的下行，大家觉得这一轮下行的终点，应该在今年底。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到了明年初，大家会觉得天气又变得相对晴朗起来了，这个时候，市场就会相对稳定。也就是说市场的预期消除了很多不确定性因素之后就会变得明朗起来，短期性的单纯的资金流动就会减少一些，大家就会进行一些长期的战略性的决策。这是一个比较好的前景。

　　 《华夏时报》：中期趋势是升是贬？实际升贬幅度会有多大？

　　 贺力平：中期如果说是指一两年之内，那我觉得人民币对美元汇率还是会有所上升的，但上升的幅度不会很大，因为我们政策的风格就是渐进式的，一走一小步，基于这种判断，人民币应该是有小幅升值，所谓小幅升值，应该是一年之内有3%到5%的升值。

　　大量热钱流入只是想象

　　 《华夏时报》：如何评估人民币走强的影响？比如国内股市、楼市、物价会随之发生怎样的变化？

　　 贺力平：我的基本判断是，当前人民币处于基本稳定状态。当然如果一年之内人民币升值10%，在2007年的时候出现过这样的情形，这种大幅度升值如果刚好与国内经济过热紧密相连，应该犹如一盆燃烧的火焰，若不断得到空气和燃料，火势就会更旺。但现在，我们还看不到这种情况。

　　 如果说人民币升值是由热钱流入造成的，那么热钱进入中国之后就会推高资产价格，助长资产泡沫，到处去抢股票、抢债券、抢房屋，但这种情况现在没有发生，而且在可见的未来我觉得也不太可能会发生。

　　 所以目前来看，所谓人民币强势升值、大量热钱流入，这都不是问题，而只是存在个别人头脑中的一种想象。

　　央行应逐渐减少

　　外汇储备增持

　　 《华夏时报》：长期看，人民币的未来究竟是模糊的还是清晰的？

　　 贺力平：清晰应该是相对的，绝对清晰肯定是做不到的，即使政策决定者也要依据客观的经济情况进行判断，而客观的经济情况不仅仅是单纯就国内经济而言，还要看外部的经济、周边的经济。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准确地预料全部的未来，总会有一些意外发生。世界的变化，无论是自然的变化，还是社会的变化，或者是二者相互关系的变化，都有一些不确定因素的作用，所以总体上看，给未来的政策留有一定的灵活性，这是必要的，也是科学的，而不能做绝对的判断。但如果在给定的条件下，做出一些合理的推论，这也是应该的。比如我们说中国经济继续保持7%到8%的增长，中国继续有相当规模的贸易顺差，在这种背景之下，人民币适度升值，这是可行的。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把贸易顺差减少，多增加一些进口，这也是我们对整个世界经济增长的一个重要支持。既然有这个支持，它有利于整个世界经济环境的改善，当世界经济环境改善的时候，实际上也有利于中国国内的经济增长。从这个意义上，我们说，人民币有继续升值的空间。但能升值多少，还取决于很多很多因素。

　　 而且，目前国内的金融改革也要求外汇市场要更多地走市场化方向，也就是说，央行要减少外汇储备手段的使用，更多鼓励金融机构和企业利用外汇。

　　 《华夏时报》：短期内中国的汇率政策将因此有何变化？

　　 贺力平：短期内不会有什么变化。当然，有一个思想还是比较清楚的，那就是央行要逐渐减少对外汇储备的增持，减少对外汇市场的干预，伴随着干预程度的下降，实际上汇率会有一定程度的波动性，但容忍汇率波动性的程度与眼前的经济形势有关。比如眼前的经济形势如果不确定性增加，那么其容忍度就会小。如果眼前的经济形势比较平稳，其容忍度就会高。这两个因素都需要综合来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