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泽平

　　当前我国经济运行中存在着突出矛盾：一方面经济潜在增速已经下降，另一方面“速度效益型”模式尚未根本改变。宏观调控需要在稳增长和调结构之间进行平衡，建议将近3年经济增速调控目标设定在7．5％－8．5％的适度区间。既不明显高于现阶段7％左右的潜在增速，也低于以前10％左右的潜在增速，相应的效益类指标保持低位正增长。在给转方式和调结构适当压力的同时，也有利于稳增长和控风险。以时间换空间，平滑过渡到中速增长阶段。

　　经济潜在增速已经下降

　　我国经济潜在增速已经出现趋势性下降，正处在从高速增长向中速增长阶段转换的历史进程之中，对宏观调控能力是重大考验。

　　从生产要素看，以劳动力和技术进步衡量的经济潜在增速已经下降。近年我国中低端劳动力成本出现趋势性快速上涨，2015年前后随着劳动年龄人口停止增长，老龄化进程将加快，支撑高投资的高储蓄率将逐渐下降。低成本技术模仿吸收的空间缩小，技术进步的速度将放缓。只有以设备资本衡量的经济潜在增速还未下降，设备产能作为沉淀成本和固化成本，调整具有刚性，企业阵痛大，需长期才能消化，短时间内产能过剩行业仍有高增长诉求。

　　从需求看，以出口和投资衡量的经济潜在增速已经下降。近年我国低廉生产要素成本的传统比较优势开始减弱，同时，随着世界经济再平衡，全球需求较危机前大幅萎缩，我国保持出口高增长的难度加大。随着基础设施的日渐完善，基建投资的潜力大大下降，占固定资产投资的比重已由2003年30％下降2012年1－5月份19．3％。制造业投资的潜力已经下降，企业去产能压力较大，只有地区间产业转移还比较活跃，但空间有限。房地产投资目前还有一定潜力，但相对于当前50万亿左右的GDP规模，带动能力减弱。只有以消费衡量的潜在增速还比较稳定，但如果经济增速下台阶，居民收入也难以维持高增长。

　　从地区看，东部地区的经济潜在增速已经下降，近年随着劳动力、土地等要素成本上升，东部地区的工业和投资增速明显下降，转型发展形势严峻。中西部地区的增长潜力还比较大，但一方面不可能与东部火车头“脱钩”，另一方面地区间产业转移空间受总产能制约。

　　从行业看，以重化工业衡量的经济潜在增速已经下降。钢铁、石化、建材等投资相关，纺织、电子等出口相关产业的潜在增速已经下降，工业生产和利润率大幅下滑，部分行业再现全面亏损。

　　根据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课题组的研究，未来3－5年我国经济潜在增长率将下降大约30％，由10％降到7％左右。从近期经济基本面看，这一增长阶段的转换已经实实在在地发生了，经济增速已连续9个季度下滑。

　　“速度效益型”模式尚未根本改变

　　测算表明，GDP增速平均每下降1个百分点，企业利润增速、财政收入增速、税收收入增速分别以4．6、3．2、3．4的幅度加速下降。

　　我国存在明显的“速度效益型”模式，各部门的效益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经济增速，并且波动幅度远大于经济增速。据测算，企业利润增速、财政收入增速、税收收入增速相对于GDP增速的弹性系数分别为4．6、3．2、3．4，即GDP增速平均每下降1个百分点，各类“效益”指标将分别以上述幅度加速下降。

　　经济增速变动考验各部门的承受能力，这是确定临界点的重要依据。本文根据历史经验数据，将1996年1季度至2012年1季度的GDP当季同比增速从高到低排序，按照10：15：50：15：10的概率分布，设定为过快、偏快、正常、偏慢和过慢的国民经济景气区间。以此测算，各景气区间的GDP增速临界点分别为12．4％、10．9％、8．6％、7．6％。然后，进一步计算了各临界点对应的平均“效益”增速。

　　近二十年来，这种“速度效益型”模式并未根本改变，这在亚洲金融危机和国际金融危机期间表现非常明显。根据1998年1季度、2季度、2008年4季度、2009年1季度，本文计算了两次金融危机时期的平均“速度”和“效益”指标。测算表明，当GDP增速在6．9％左右时，财政收入零增长，企业利润大幅负增长，居民收入明显下滑。如果这种状况持续两个季度以上，将严重影响政府职能正常履行、企业正常再生产和社会就业，触及经济社会稳定底线，可能引发系统性风险，这种状况长期难以维持。

　　近年宏观调控目标设定需兼顾稳增长和调结构我们要看到，本轮经济回落既有短期性质，也有长期性质，近3年宜设定在7．5％－8．5％的适度区间，采用需求管理和供给改革的政策组合分别应对。

　　当前我国经济运行中存在着突出矛盾：一方面经济潜在增速已经下降，另一方面“速度效益型”模式尚未根本改变，宏观调控面临在稳增长和调结构之间如何平衡的难题。当前核心要回答：本轮回调的性质是什么？调控目标设定在多少为宜？通过什么样的政策组合实现？

　　——本轮经济回落既有短期性质，也有长期性质

　　近期经济回落是主动调控、欧债危机恶化、商业周期下行和长期增长潜力下降的综合影响所致。这轮回调属于政府力量逐步撤出后，市场力量自身的寻底调整，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我国经济从高速增长向中速增长阶段的转换。

　　——调整宏观调控目标，近3年宜设定在7．5％－8．5％的适度区间

　　当前既要承认并适应已经开始的增长阶段变化，抓住机遇转方式和调结构，也要防止短期内经济快速大幅下滑，导致螺旋式下降和经济金融风险集中爆发。如果将调控目标设定为以前较高的潜在增速，将明显超过现阶段潜在增速和资源承受能力，引发通胀、资产泡沫和产能过剩，结构调整难以有效推进；如果将调控目标设定为已经下降的现阶段潜在增速，则企业利润、财政收入将大幅下滑，短期内财政金融风险将明显恶化。因此，建议将近3年经济增速的宏观调控目标设定为7．5％－8．5％，处在按历史经验和效益指标衡量的适度区间，既不明显高于现阶段7％左右的潜在增速，也低于以前10％左右的潜在增速，相应的财政收入和企业利润保持低位正增长。在给转方式和调结构适当压力的同时，也有利于稳增长和控风险。以时间换空间，平滑过渡到中速增长阶段。

　　——采用需求管理和供给改革的政策组合，以分别应对短期回调和中长期潜在增速下降

　　由于潜在增速下降，这轮经济回调应以预调微调为主，避免短期通过透支消费和投资潜力进行过度刺激，导致房价、物价和结构调整出现反复。同时，积极推动供给侧改革，加大放开准入、鼓励民间投资和减税力度，为未来蓄积市场性力量。

　　（作者单位：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宏观经济研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