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锦
朱树合一家居住在南窖沟口,背后的沟渠一路蜿蜒直通太行山脉。
南窖沟两侧的泥土已被洪水席卷而去,种在河床上的玉米被河水裹挟的泥沙埋没,电线散落于河床之上。
7月21日,北京普降暴雨,其中尤以房山为最,山区平均降水达313毫米。而朱家所在的佛子庄乡和邻近的河北镇又是房山区降水量最大的区域,达到460毫米,接近500年一遇。
朱树合一家就在这个砖木结构的平房中度过了暴雨的16个小时。门前的简易道路被齐膝深的河水和淤泥淹没。房后是一堵石头垒起的墙,大约7米高,倾斜在朱家头顶。
这里附近曾是人类祖先“山顶洞人”的家。长期的开采历史,使得这里形成了数十公里的空采区,偶尔露出黑色的煤渣。暴雨之后,滑坡和泥石流几乎吞没了这里。
更将朱树合一家置于险境的是,他们几乎游离在应急体系之外。
危急16小时
一提及21日的北京暴雨,朱树合64岁的母亲的恐惧还没退去。“我们真是命大,要是雨再下一会,我们就没命了。”
朱家唯一的门就正对着河水,门前的墙上还依稀留着河水冲刷的痕迹。从痕迹判断,当时河水的冲刷力度极大。
上午10点左右,倾盆而下的暴雨落在了朱家所居住的山谷。下午3点,南窖沟滚滚的河水将河床上的玉米田淹没。傍晚7点,河水没及朱家唯一一道面向河流的前门石阶。夜里11点,朱家断电,信号全无。暴雨越下越大,凌晨2点,河水险些漫进朱姐宅院。所幸的是,就在一切濒临崩溃之时,雨渐渐小了起来,洪水未能侵入朱家门槛。但一家人彻夜未眠。
事后朱树合才知道,附近的拒马河上游洪峰下泄,情况更为危急。
洪峰于22日7点半左右到达房山拒马河,洪峰流量高达每秒2570立方米。河水携着滚滚的波涛和泥浆一度冲倒了石柱。
截至下午7点,房山区转移的受灾人口达20990人,占全北京转移人数的37%。
人员伤亡的数字也在不断增加。据最新统计,“7·21”特大暴雨已导致37人遇难。就在距离南窖沟不远的双孝铁路桥,房山区韩村河镇副镇长高大辉在驱车赶往一线救灾时,于车内遇溺牺牲。同一天遇难的,还有房山区向阳路派出所所长李方洪。
采空区之患
在房山,像朱树合一样居住于山谷的村民不在少数。
房山位于华北平原和太行山脉的交界地带,西部和北部多是山高谷深、山河相间的山地,东部和南部为平原。此次北京暴雨最严重的河北镇即位于西北部山地。
“这些谷地往年都不曾有过这么大的洪水,甚至在许多年的时间里河流都是断流的。村民们为了通电、通水、交通的方便,都选在位于山谷道路两侧居住。”当地的一位付姓村民告诉记者。
居民们选择在山谷居住,是和房山的煤矿有关。
“房山由于多年的采煤,有的地方土质疏松,为了防止山体滑坡对居民造成危害,政府提供补助帮助居民搬迁。”房山区政府工作人员告诉记者,“搬迁工作区政府一直在做。”
上世纪80年代,当地的煤矿开采达到鼎盛。后来,由于国家和北京市对煤矿政策的调整以及小煤矿造成的生态环境破坏,房山开始关闭小煤矿。
北京市国土资源局的数据显示,房山区因采矿造成的采空区约为14平方公里,地质灾害主要有崩塌、滑坡和泥石流,10.29平方公里的植被被破坏。这次60年一遇的暴雨将这些弊病暴露无遗。
这次60年一遇的暴雨将这些弊病都暴露无遗。从北京城区沿着108国道进入房山山区,道路上横亘着各种大小的石头,有的路段因为泥土堆积从两车道变为一车道甚至被拦断。
当地居民告诉记者,由于政府提供的补助有限,一些有钱、有技能的居民搬去了城区,较为贫穷的一些居民则留在原来的住处或者搬到了山谷。
房山市政府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目前政府的主要精力主要放在安置居民和恢复市政的工作上,现在搬迁方案还没有确定,搬迁顺序会依据居民所在地的危险等级来进行。
应急拷问
在暴雨之下,处于被救援末端的朱树合一家似乎完全游离在应急体系之外。
房山区政府方面称,其早在20日就收到强降雨的通知,并在21日下午将四级应急响应提升到一级并通过群发短信、区电视台发布通告、正式公文的方式,向各级防汛部门发布消息。
但据朱树合回忆,截至当晚11点之前,住在南窖沟口的一家人都未接到任何灾情短信讯息,并且对一级应急响应一无所知。
预案还要求,在一级响应下,应组织人员疏散、隐蔽和隔离。房山区政府办公室的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21日当天下午,由各乡镇负责,以各村为单位,将山区里危险的人群转移到安全地带。
但是朱树合一家和隔壁处于下游的陈正国一家都说他们没有接到转移的通知,也没有村领导来组织疏散转移。而且,他们的家都距108国道不远,并不偏僻。
预案还要求,灾后应组织力量全面开展突发事件损害核定工作。但是在暴雨过去10小时后,朱树合依然没有等到损害核定的工作人员。
更关键的是,危急时刻能够保命的应急教育和培训也未能在平时得到普及。预案中有这样的表述:应开展应急教育、群众培训以及专业性和综合性的应急演习。
但朱树合一家人都不知道如何向外界求救,是不是要拨打110,后来发现信号全无之后更加茫然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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