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晓薇 北京报道

　　 印度孟买，14座高楼大厦正在建设中，印度有史以来第一次有如此多的摩天大楼同时被搭建。

　　 与建筑工地上机器的轰鸣之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摩天大厦之下，没有拆除的贫民区内居民们正在忍受着40摄氏度的高温，电扇因为限电无法启动。

　　 这种繁华与贫困咫尺之遥的景象在印度天天可见，正是这种景象将印度送进了金砖之国的行列，而这种已经持续了十年的景象如今却有可能将印度带离金砖列车。

　　 “印度已经成为金砖国家中表现最让人失望的一个。”“金砖之父”，高盛前首席经济学家吉姆·奥尼尔说。

　　可操作外储

　　不足200亿美元？

　　 5月31日，印度中央统计办公室公布印度第一季度GDP，只有5.3%，较去年同期下滑2.3%。这样的数字对于在过去5年GDP累计增长高达43%的印度来说是难以接受的。当日，印度卢比兑美元跌至56.2213的创纪录低位，在刚刚过去的5月份里，印度卢比贬值已经累计超过6%。

　　 市场不禁在问印度哪里出现了问题？答案是：一切。

　　 印度经常项目赤字占GDP之比是4%，财政赤字占GDP之比为5.8%，贸易赤字占GDP之比更是高达9.9%，4月份通货膨胀率也超出了政府预计的控制范围达到了7.23%。以上四个数据在金砖国家当中都是最差的。

　　 这还不是印度最糟糕的一面，更让人吃惊的是印度工业生产的萎缩。3月，这一数字收缩了3.5%。与工业产值同时收缩的还有制造业与采矿业，分别为下滑4.4%和1.3%。

　　 这也还不是印度最糟糕的一面，在数据背后，印度政府机构的官僚与腐败，货币政策与财政政策的矛盾，外部环境恶化与内部消费不足等更深层次的问题正在将印度推向一个更加不可知的“陷阱”里面。为了降低通胀，印度政府自2010年3月以来连续13次加息，提高了企业的借贷成本，也影响了企业的投资，在经济恶化之后，4月19日，印度央行虽然做出了降息50个基点的决定，却在决定出台后10天内启动了已经由最高法院裁定为非法的“新税法”——对外国公司接管的企业实行追溯性收税，导致依赖海外投资的印度经济遭遇“投资荒”。在法案出台后的一个月时间内，流入印度股市的外资下降了99%。

　　 “经济增长正在消失，卢比贬值接近创纪录水平，政策处于混乱当中，投资者的情绪已经从谨慎到彻底被吓坏。”印度巴罗达银行首席经济学家Rupa Rege Nitsure说，“卢比很有可能成为欧债危机的第一个牺牲品。”

　　 为了制止卢比连续贬值，5月25日，在卢比兑美元接近56关口时，印度央行出手进行了干预。据印度外汇储备银行数据显示，在干预当周，印度美元外汇储备下降了18亿美元，还剩2900亿美元，而另据印度《先驱者报》报道，印度在IMF当中的美元储备和特别提款权（SDR）也分别出现了3550万美元和2360万美元的下降。印度黄金储备则未发生改变。

　　 然而2900亿美元的外汇储备并不足以为印度卢比铸起一堵坚实的防火墙，在扣除了进场账户赤字，短期债务和外国投资回流之后，印度政府可实际操作的外汇储备也许只剩下不到200亿美元。

　　 “如果欧债危机继续恶化，爆发国际收支失衡危机，印度很有可能会重蹈1991年的悲剧。”全球策略集团TCW首席经济师Komal Sri-kumar说。1991年，正是由于前苏联的解体，和波斯湾战争导致的油价上涨，使得印度贸易失衡，在外汇储备不足2周支付的情况下，印度储备银行被迫空运47吨黄金作为抵押品至英格兰银行，换取IMF的援助。这曾被时任印度财长，现在的印度总理曼莫汉·辛格视为最大的耻辱。

　　 20年过去了，“双赤字+滞胀”又一次逼近印度。而曾带领印度走出1991年危机的“经济自由化改革”却仍在停滞不前。

　　印度病传染

　　 印度的情况的确不好，然而印度却并不是金砖国家中唯一出现问题的国家。

　　 5月31日，就在印度糟糕的GDP数据出台的当天，另一个金砖伙伴——巴西却已经发起了又一轮经济刺激举措——将巴西基础利率下调50个基点，降至历史最低水平的8.5%，甚至低于2009年金融危机期间的8.75%。这已经是巴西央行继2011年9月打开降息通道后的第7次调息，在此前的3月、4月议息会议上，巴西央行甚至连续两次降息75个基点。巴西此次货币政策的“急转弯”完全是由于其已经跌至2.7%的经济增长率。此次降息也让巴西成为了金砖国家中货币政策调整最频繁的国家，而这也凸显了其货币政策调整的难度。

　　 为配合货币政策调整，巴西政府也出台了一系列的财政刺激政策和汇率干预措施。4月，巴西政府曾推出一系列总额高达650亿雷亚尔（约合350亿美元）的减税政策，并开始提高部分产品进口税以保护国内制造业。为了抑制雷亚尔货币升值妨碍巴西出口，5月29日，巴西央行还出售了超过20亿美元衍生品对汇市进行干预。然而，巴西政府的刺激措施收效并不明显，据IMF最新预测，巴西2012年的经济增长将维持在3%左右，仍不足2010年7.5%增长的一半。

　　 在经过了10年的“黄金增长期”后，金砖国家似乎正在撞上一堵无形的墙。此刻能绕过或是推倒这堵墙的不再仅仅是来自政府的直接投资，更需要的是一种深层的改革。

　　 “金砖国家的发展在经过高增长之后，正在遇到一个最为现实的问题——即没有内需就就没有真正的完全的经济腾飞。”美国印第安纳大学布鲁明顿分校金砖问题专家萨米特·甘古利说。在研究了上世纪70年代西欧和日本经济增长与停滞规律之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Barry Eichengreen教授计算出一个数值——提升消费水平至GDP的60%，是维持较低通胀和较高可持续性增长的最佳临界值。“如果在这数值之下，一国的经济对于外界环境的变化更为敏感，这一国家维持高增长的基础就更为薄弱。”Eichengreen说。

　　 目前，金砖国家内需对经济增长的拉动维持在35%左右，远远低于稳定增长的临界值，而在通往这一临界值的道路上，削减贫富差距，增加人民收入则是其中两个难以跳过的环节。

　　 这也正是印度和巴西等金砖国家在后危机时代稳增长的着力点。

　　 “在富裕的年份进行结构改革将是明智的决定，而不是拖延到贫困的年份左右为难。”甘古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