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克·赫姆(Erik Holm)
[ 现在欧元分裂了欧洲,德国不再将一个统一的欧洲定义为国家利益。一些人倾向于认为欧元应该挑战美元作为储备货币的地位,但美国和欧盟之间有极大的不同。美元建立在一个政治上独一无二、稳固的和占主导地位的经济之上,但欧元显然不是这样的。
欧元实际上止于2010年2月。之后,这个虚构的现实崩塌了。从那时起,希腊债务的恶魔被从瓶中放出,不一致、失望和忽视耗尽了欧洲理事会 ]
欧债危机有发展成为欧洲大灾难的风险。若果真如此,我们将会追问原因是不是希腊的罪行或者是银行家的愚蠢。但是,如果我们从历史的角度来看,从根源上说,危机很明显是由缺乏对货币的认识造成的。
货币是一个难以捉摸的概念,一个故事,一种期望,它很难以管理,只有在用以交换产品和服务的那一刻才具有真正的价值。在创造了货币的国际属性之后(正如欧元这样),问题被复杂化了,因为控制货币的工具从本质上来说仍然是国家化的。
经济和货币联盟(EMS)就是个例子,这个联盟是从布雷顿森林体系向欧洲货币体系转变的漫长过程中的一步,并通过提供一种国际货币来培养经济和政治合作,但目前这个令人兴奋的希望已经幻灭成灰。
现在欧元分裂了欧洲,德国不再将一个统一的欧洲定义为国家利益。一些人倾向于认为欧元应该挑战美元作为储备货币的地位,但美国和欧盟之间有极大的不同。美元建立在一个政治上独一无二、稳固的和占主导地位的经济之上,但欧元显然不是这样的。
现在的情况是,在声名狼藉的信用评级机构的支持下,希腊通过出卖欧元计价的政府债券来填补庞大且不断增长的公共赤字。希腊的政府债券在国际市场上很容易以稍高于德国政府债券的利率出售,尤其是卖给德国和法国的银行。这些债券都是以欧元计价的,“希腊欧元”原则上和“德国欧元”一样好,国际银行能蠢到哪里去呢?
欧元实际上止于2010年2月。之后,这个虚构的现实崩塌了。从那时起,希腊债务的恶魔被从瓶中放出,不一致、失望和忽视耗尽了欧洲理事会。
有人也许会不同意是否存在犯罪或是愚蠢,但至少我们能称它为一出“希腊悲剧”。欧元像一只小鸟,被掌握在德国为核心的欧洲的笼子里,不能像真正的世界货币那样飞出笼外去。
这使人想起了希腊神话中被迈诺斯王关在塔里的伊卡洛斯,他的父亲代达罗斯给他装上了蜡和羽毛制成的翅膀。也许他也是雅克·德洛尔的祖先之一?当伊卡洛斯飞行的时候,他偏离了现实,在过于自信和骄傲中靠近了太阳,黏合翅膀的蜡融化了,他最终掉进了海里。
这个故事说明了“捉摸不透”这一概念,美国经济学家加尔布雷斯在1975年就说过:“对一个有相当好奇心、勤奋且有知识的人来说,没有什么关于货币的问题是难以理解的。”他同时也量化了这一说法:“好的货币政策取决于承认我们对管理货币到底有多无知。”
在2007~2008年美国爆发的金融危机中,这一切都应验了。这场危机演变为一场横跨大西洋的实体经济危机,经济学家仍然在克服危机的方式上难以达成共识,随后部分政治家也不知所措了。那些依靠凯恩斯理论的人强调通过财政政策增加产出、提高就业率,但另外一部分则坚持弗里德曼和哈耶克理论的人,强调通过货币政策工具来控制通货膨胀。
正如危机以来我们所见到的,货币是权力的表现。货币提供了控制社会生产、劳动、资本和自然资源的方式。虽然说不上是武器,但货币也是政治争衡的工具。
传统上货币同主权相联系,主权的象征被印在这个领土范围内的硬币上,在国家诞生之前,这是“民族”货币。大量储备国际认可的货币是第一道防线。货币战争是货币外交另一意义上的延续。
如果不是简单的以物易物,那么国际贸易就需要“国际”货币。需要一种纯粹的、独立于国家之外的东西来衡量。几百年前,在金本位时代,唯一的“实物”货币就是黄金。在二战后,美国和英国希望吸取惨痛的教训,设计了一个稳定的国际货币体系。
很自然地,美国财政部接管了它,但它忽视了自己的内部经济政策,加上越南战争的影响,这个体系在1971~1973年崩溃了。其实早在1969~1970年,当时的欧共体国家就设计了一个共同货币的计划,但是这个计划被搁置了若干年。由施密特和德斯坦在1978进行了更加务实的尝试——推动EMS,这个联盟意在使欧洲从美元的主宰中解脱出来。
在1978年秋天的谈判中,独立的德国央行成功地破坏了其中最重要的元素。正如施密特在1990年写到的:“德国央行的先生们在所有经济问题上的看法是一边倒的……他们并不敌视欧洲一体化,但他们只在他们的行动自由不受欧洲机构限制的情况下才接受它。”
1987年之后,这个体系退化成一个固定汇率体系,并最终在1992~1993年崩溃了。但这没有带来多少遗憾,因为根植于《马斯特里赫特条约》中创造一个货币联盟的计划已经开始启动。
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包括时任丹麦央行行长的埃里克·奥夫梅耶(Erik Hoffmeyer)在内的许多有识之士都不相信德国会放弃马克,但反对的声音在1997年以后逐渐减少了。
在头十年,欧元的表现很好,有钱人和普通民众都愿意接受,也赢得了国际上的信心,获得了国际储备的一席之地。如果欧元不存在,那么2008年的金融危机对欧洲的冲击将会更大。
但在2009年冬天出现了一些问题。新上任的希腊政府透露前届政府有意低估预算数字,且数额庞大。在1999年欧元启动中扮演关键角色的德国前财长魏格尔2010年春天强烈谴责希腊,并称他们的行为“邪恶”。对他而言,欧元是向其他国家推行德国稳定政策的一种方式。
和许多德国人一样,魏格尔相信“一个共同的欧洲货币也属于德国的国家利益……因为欧元把欧洲连在了一起”。现在听起来这些话颇具讽刺意味。
政治家和技术官僚,银行家和投资者,他们都没能理解他们放出的这股力量,它是捉摸不定、诱人的,也是难以驾驭的。
现在,不管可能会怎样,他们都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作者系欧洲货币金融机构官方论坛OMFIF顾问,OMFIF为第一财经研究院战略合作智库。本报记者许钊颖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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