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雪琳
沧州40年来地面下降2.4米的消息,让华北平原地下水超采成为热点。在为这个选题做准备时,我的注意力逐渐转到了华北农村。在中国,有一个事实往往是必备常识,那就是同等条件下,农村的情形大多数时候坏于城市。
因此,无论地下水超采有多严重,最缺水的不会是城市,而是农村。我来自南方,对北方农村的真实情况几乎一无所知。所以,我想要亲眼去看一看,华北的农村到底缺水到什么程度,那里的农民又如何生活。
除了沧州,华北地下水超采的地区还有不少。宁晋县、柏乡县、隆尧县三个地区,便因地下水超采而形成了宁柏隆漏斗区。柏乡县下属的寨里村,2006年还曾因地下水超采造成地面塌陷,形成了8公里的地裂。我决定前往寨里村。
生活用水来自地下100米
在寨里村白保格家的厨房里,有一个烧火做饭的土灶,除此之外数量最多、最占面积的就是三个装水的大瓦罐,和另两个装水的塑料桶,里面装满了从地下100米抽取的水。这些水,便是他家一个月全部生活用水所需。
这里的地表河流几已枯竭,当地人只有靠抽地下水生活。由于地下水抽取得太厉害,这一带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便开始形成地下水漏斗,被称为“宁柏隆漏斗区”。地下水超采的后果,便是造成地面的沉降,以及水资源的愈加缺乏。在没有外来水源补给的情况下,当地人为了生存,仍然只有靠抽取地下水。由此,也形成了地下水超采的恶性循环。水越少,井就越打越深,造成地面沉降的危险也越大。
如今,寨里村人的水井已经打到了地下100米。村里的机井,就在白保格家旁边。寨里村的井,地上的部分已修成了一个水塔,地下的水则依靠水泵从100米的深处抽取。
由于水的稀缺、用电抽水带来的成本,这地下水也得付费。村民们用拖拉机载着后拖车大小的水罐买水,一罐水8块钱。做饭、洗衣、洗脸、洗澡,全部用这买来的水。白保格告诉我,一般来说,这水够一家三口用一个月左右。节省的,或者人少一点的家庭,能用两个多月。
这里离首都北京只有350公里,但这里缺水的乡村生活并不现代。
井深:从70米到200米
离开村民聚居的村舍,我又去了附近的农田。深秋之际,农田一片青绿。地里的麦苗,刚刚冒了个头。开阔的平原田地里,稀稀落落地矗立了一些红色小砖房,这些砖房都是机井所在地,机井同样是从地下抽水来灌溉农田。
但地下水已被消耗严重,水位严重下降。几年前打的井,现在已不再出水。越来越深的地下水,威胁着农田的生存,进而威胁着农民们的粮食产量。为了有足够的水,新的机井还在不断地被打出来。
我经过农田时,一位柏乡县水务局的工作人员正在地里打井。走近一看,黄酱酱的泥浆从地下翻涌而出。
“这井要打多深?”我问他。
“200米。”他说。
“这么深?”
“必须打这么深,才有足够的水浇灌农田啊。”
“以前的井也要打这么深吗?”
“当然没有。就这儿旁边有一口井,八九年前打的,只有70米,现在已经出水很少了,不够灌溉农田。”
这位人士说,尽管地下水已越来越深,但为了抗旱、保粮食生产,机井仍然得打,地下水也必须抽取。
200米,或许还不是最深的地下水。寨里村的村民告诉我,附近的造纸厂已经抽取了地下400米深的水。
当天,中国地质科学院水文地质环境地质研究所研究员费宇红告诉我,由于超采,华北平原14万多平方公里的面积,已形成2万平方公里的浅层地下水漏斗和7万平方公里的深层地下水漏斗。而完全依靠地下水生活、生产的农民、工厂,面临着地下水越采越深的局面。
“南水北调工程开始启动了,也从黄河等外流域得到一些补充,小麦等耗水农作物也培育其耐旱性。”费宇红对于现状的描述更为乐观。但华北水危机的威胁依然不容忽视,这一危机甚至在全国大部分地区都存在。
“受全球气候变化和经济社会用水大量增加影响,我国干旱灾害呈现频次增加、范围扩大的趋势。目前全国60%以上的县区为易旱地区。”刚刚在国务院通过的《全国抗旱规划》给出了这样的数据。
节水成为了一个老生常谈却又至关重要的话题。“关键还是要节水。”费宇红说,小到每个家庭都可以增加水的循环使用,比如洗澡水聚集起来拖地,淘米水用来浇花。而农业方面,采用高节水灌溉手段(如管灌、喷灌和滴灌)等方式仍是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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