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勤遭美联邦法院强制传唤凸显中美监管真空
中美监管机构现在遇到的问题是，美国对来自中国的上市公司监管不够细致，而中国又会面临公司是在美国上市而不好管理的困境，这种监管交叉形成的真空往往被一些公司利用。
■本报记者 范媛
据外电报道，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于9月8日向华盛顿联邦法院申请“强制传唤”，要求美国四大会计师事务所之一德勤的中国子公司，提交与东南融通欺诈事件相关的文件。
SEC指出，位于上海的德勤中国子公司按此前一份传票的要求应于7月8日前提供相关文件，但该公司至今尚未向SEC提供任何文件。
9月10日，正值中国中秋假期，本报未能联系到德勤中国相关工作人员，但本报记者获得了德勤中国就此事通过电子邮件发出的官方回应。
回应称：“因涉及国家主权事宜，事务所受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法律所限，无法向境外的监管机构(包括SEC)提供所要求的文件。东南融通和我所均地处中国，审计亦于当地进行。因应中国的法规要求，我们已向中国的监管机构禀告了关于SEC的要求，但时至目前，中国监管机构并未允许我们向SEC提交相关文件。”
先举报后沉默
2007年10月24日，东南融通在纽交所IPO上市，主承销商为华尔街知名投行高盛和德意志银行，审计事务所便是德勤。
东南融通曾经在电话会议中如是评价与德勤的关系：“我们跟我们的审计保持密切沟通。”然而，合作多年又密切沟通的审计事务所2011年5月22日突然请辞，并且还向SEC举证了东南融通的几大罪状。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合作伙伴突然“倒戈”？起因还要追溯到香橼研究(Citron Research)在4月26日发表的文章，该文质疑东南融通的利润率、员工聘用以及公司高管背景等等。随即，东南融通召开电话会议回应质疑内容，并且告诉投资者：“我们已经就欺诈指控跟德勤进行了常规沟通。”
但是，5月17日东南融通被纽交所停牌后，德勤于5月22日向东南融通递交辞呈，并将辞职信的内容抄送SEC。
辞职信中，德勤详细说明了与东南融通分手的三大理由：发现东南融通的财务虚假信息涉及银行现金和贷款余额记录(以及可能的销售收入造假)；东南融通管理层部分成员人为干扰德勤的审计过程：非法扣留德勤的审计文件。德勤表示已不再能信赖该公司管理层在前期财务报告中的有关陈述，并且拒绝与东南融通2010年和2011年的财务报告有任何关系。
德勤还在信中具体描述了审计师在审计东南融通2010财年财务报表过程中，发现了“一些极其严重的错误”，包括：公司所指的部分交易不存在；之前的对账单是伪造的；存款余额与之前的对账单、公司账目有很大差异；公司隐瞒了某商业银行职员所称的巨额贷款事宜。
随后SEC跟进调查。5月27日，SEC发出传票要求德勤在2011年7月8日之前提供与东南融通财务欺诈相关文件。然而向SEC举报东家并闪电辞职后，德勤却选择了沉默。如今，东南融通已从纽交所退市到粉单市场，而德勤仍旧没有向SEC提交相关文件。
SEC表示，德勤拥有大量相关文件，但德勤始终没有提交任何文件，这导致SEC在调查东南融通案件过程中无法获得关键性信息。SEC在多份法庭文件中认为，在辞任东南融通的审计方之前，德勤同意它为东南融通出具的审计报告可能会作为每年向SEC提交的备案文件，德勤也知道美国投资者将依赖这些报告。这一事实表明了此案和美国的联系。
SEC执法部董事罗伯特(Robert Khuzami)表示，“服从SEC传票的要求内容不是一种可以选择的行为，而是一项法律责任。”
对此，德勤有着自己的解释：“在法律容许的情况下，德勤中国希望，并已经与SEC全力合作。”“此事关乎中美双方的监管机构，德勤中国很乐意遵从双方经协商达成的任何结果。我们期望能够尽快建立一套机制，在向监管当局提交所要求的文件的同时，遵从两国的法规。”
中美跨境审计提上日程
“美方的要求也不完全合理，这也涉及到国际司法协作问题，美方来中国调查缺乏法律依据，只能通过与中国证监会合作，让中国证监会协助其在中国获取调查信息。”华东政法大学经济法学院院长吴弘曾对媒体表示。
据了解，在美上市公司提供的原始财务信息，是会计师事务所开展审计工作的主要依据，也是审计工作底稿的重要来源。如果上述资料涉及国家秘密信息，依照中国的《保密法》和《档案法》，则不能随意“出境”。
“中国许多行业都涉及一些保密法规，监管者在十多年前建立了针对中外合作会计所的管理体系，并不是特别针对在美上市公司。”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企业研究所所长赵昌文在接受中国经济时报采访时说。
“一些公司正是利用了中国监管的一些规定，一旦公司出现问题，中方会计师事务所在接受调查时会提出中国监管部门不允许提供会计资料等理由，不配合或者是故意拖延美国上市公司会计监察委员(PCAOB)的监管。”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业内人士告诉本报记者。
吴弘认为，中美监管机构现在遇到的问题是，总会出现善于“钻空子”的公司，美国对来自中国的上市公司监管不够细致，而中国又会面临公司是在美国上市而不好管理的困境，这种监管交叉形成的真空往往被一些公司利用，唯一解决的途径就是加强合作，减少监管真空地带。
赵昌文告诉本报记者：“中美双方已经签署了双边谅解合作备忘录，跨境审计等实质监管问题被提上议事日程。”
据悉，7月11日至12日，中方派出由财政部会计司与中国证监会国际部、会计部人员共同组成的团队，与美国上市公司审计监管委员会董事福格森LewisFerguson 等四人展开切磋会。
8月9日，中美两国监管机构对协商发布联合声明称，双方已在上市公司审计联合监管问题方面取得进展，上个月在北京举行的协商会议卓有成效，是中美两国深化审计监管合作的良好开端。
其实，中美两国的监管部门就双边审计监管问题历经近四年的磋商，对于中国在美上市公司的合作监管，中美双方的一大分歧在于，美国想对位于中国的美国上市公司会计监察委员注册会计师事务所进行联合调查，而中国希望美国接受中方单独完成监察数据和评估。
可见，中美审计监管合作面临监管理念、司法管辖等多方面的现实难题，“思考跨境监管对于国际版具有重要意义，国际版推出以后也将面临对他国企业的监管。”赵昌文认为。
分析人士认为，这次德勤被“强制传唤”，可能会迫使中美双边审计监管尽快有所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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