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雁冰

　　继续紧缩？还是放松？临近年中，宏调方向到了需要审视的时候。

　　一方面，5月份CPI高达5.5%，显然还没有见顶。而过去两年为应对金融危机释放的大量货币，此时已转化为通胀的隐形推手。今年以来，虽有提高存款准备金、公开市场操作等回笼资金手段，但新入市场的货币仍相当可观，紧缩效果不乐观，通胀压力依然不小。

　　另一方面，实体经济已然呈增速放缓趋势，但仍高于年度调控目标。中小企业融资、经营困境更是引起国际上对中国经济硬着陆的担忧。

　　下半年，紧缩政策是否应该延续？我们对经济放缓的可容忍程度是多少？面对通胀和经济增长放缓这双重压力下，政策走向是哪里？

　　带着这些问题，本报记者专访国家信息中心首席经济学家祝宝良。

　　物价前高后低且可控

　　《21世纪》：5月CPI高达5.5%，多个研究机构预测，通胀将在年中见顶，6月份是全年最高点，从三季度开始物价开始回落，您怎么看？

　　祝宝良：这个判断没有问题，物价同比往下降，但是环比下不来。

　　从往年看，4、5月份CPI应该是环比下降的，因为这个时候蔬菜水果大量上市。现在大家看到猪肉、鸡蛋两位数涨幅，而且猪肉价格从去年7月份开始涨，按照周期算目前还没涨到位。虽然现在物价环比还在上升，但一旦同比的压力下来以后，国家政策调整的压力也要释放，所以不要指望物价回到3%、4%。

　　《21世纪》：物价过快上升的局面能控制住吗？

　　祝宝良：按目前的调控方法，全年控到5%以内应该没问题。我们的调控是行政性加货币政策、财政政策的组合，有人说政府不应该去管市场微观的涨价。实际上，统计局统计物价的几大类能管的只有药品、电价、住房，还有部分食品，剩下大部分是市场价，像油价随行就市，想管也管不住。

　　《21世纪》：那怎么理解通胀可控？

　　祝宝良：从全球背景看，美国的CPI过3%了，欧盟也很高；中国、美国、欧盟经济也在放缓，面对这个局面，美国、欧盟的货币政策不可能继续再扩张，至少短期之内不会，中国可能还要加息。在这个过程中，经济增长速度在下滑，货币政策至少往正常的方向在转变，这个时候全球有通胀预期，但是不会太大，也不会有严重的输入性通胀，中国的紧缩政策实施一段时间了，全球不失控的话，我们没有大问题。

　　《21世纪》：通胀今年是前高后低，明年呢？

　　祝宝良：明年要看是否调整限价政策，电价还有上升的压力，肯定要调整。在现有的货币条件之下，物价还会涨，并不是说把货币紧缩住以后就会出现结构性的调整，价格普遍上涨的压力还在。

　　国际上的大宗商品价格涨幅不会太高，因为美国、欧洲的就业问题还没解决。但一旦物价缓到2%、3%，他就觉得没有问题，就会放松解决失业问题，所以还要防止输入性通胀。

　　增加对经济增长放缓的容忍度

　　《21世纪》：中小企业近段时间集中反映贷款难，是不是经济转冷的前兆？

　　祝宝良：判断这个问题的严重程度，要看中小企业是不是开始倒闭了，开始解雇工人了，如果出现这个问题，就是经济过冷了，政策是需要有调整的。但目前来看，尽管土地成本、人工成本上升，但企业还在招工，证明还有利润，现在还没有紧到该放松的时候。

　　《21世纪》：那政策进一步紧缩的可能性是否存在？

　　祝宝良：“十二五”我国居民收入增长速度要和经济增长速度同步，所以要容忍物价高一点，但过了5%也有风险，大家也预期到要承受这种局面。

　　不能完全靠紧货币，紧死了物价也压不下来，所以到目前为止，货币政策不用大动，但是继续收紧的可能性也不大，因为毕竟M2已经到了15%左右，本来的目标是16%，可能存款准备金率还是要动，但是我个人主张调利率。

　　长期来说，把物价控制在4%以内肯定做不到。

　　目前消费需求增速明显减慢，受鼓励汽车消费政策到期、一线城市治堵、房地产调控等因素影响，以及与住房有关系的家用电器、建材、家具同时放缓，实际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逐季减慢。

　　《21世纪》：经济增长、城镇居民收入增长放缓，消费起不来，物价又在上涨，是不是典型的滞胀的信号开始出现？

　　祝宝良：发达国家对滞胀定义很清楚，经济增长是零或者负，物价在往上涨，这叫滞胀。

　　中国的问题是现在的GDP增速是下降的，但也还在9%以上，社科院的刘国光老师跟刘树成老师研究认为中国的GDP降到7%以后物价还在涨，这个就叫滞胀，因为中国需要7%的增长速度来解决就业的问题，这是十年前的研究。

　　现在的问题在于，中国的劳动力就业在2003年达到高位，9.3亿就业人口，现在人口规模得到控制，特别是新增就业人口增速开始下降，就业的压力不一定通过8%、9%的经济增长来保证，可能5%、6%就可以解决就业。

　　过去我们需要的增长速度定在8%，现在可能定7%、6%就可以了，所以，这个时候滞胀的定义需要调整。何况现在我们依然维持着11%左右的增长。

　　所以，我们对经济增长放缓的容忍度要发生变化，到2015年，潜在经济增长率8.5%左右，那个时候还要搞到9%以上就过热了，因为没那么多的就业压力。

　　《21世纪》：前五个月汽车的数据也在下降，包括房地产成交量也在下降，这两个传统意义上两大支柱产业下降，会不会出现一些人担心的硬着陆？

　　祝宝良：我认为不会出现硬着陆，关键就是看需求，在目前战略性新兴产业尚未兴起时，还要靠原来老的传统产业，传统产业的增长速度在放缓，这是毫无疑问的。

　　至于前5个月的需求，需求下降的60%可以用汽车销售下降来解释，还有20%-30%可以用房地产销售的下降来解释。现在的问题是会不会继续下降。

　　汽车的下降主要是鼓励消费的政策性因素取消，回到正常。去年政策调整到今年有一个突然下降，但明年开始会平稳上升了。

　　此外还有收入原因，由于物价上涨，工资实际速度在放缓的，买车人的积极性稍微弱了一点，按照现在汽车在往三、四线城市销售的情况，汽车不会出现大的问题，汽车消费下降是短期性的。

　　主要问题在于房地产，房地产调控没有使房价下降，但是房地产的销售收入在往下走， 1000万套保障性住房能不能补偿过去整个商品房销售缺口？

　　到目前为止房地产的投资速度还在加快，看房地产主要是看两个指标，购置面积和开工面积。

　　今年房地产市场还会增长没有问题，按照建设周期一年半到两年，明年上半年还会有持续，但是今年新开工率和购地数据也下来了，明年会有下降的转折点，按照现在的投资规模，增长速度在15%左右都是比较合理的。

　　现在房价没跌，进入市场的土地还是高价地，风险就在于房价往下降，房地产的投资没有响应回落，国际市场认为中国经济硬着陆就是看房地产市场。

　　从房价来看，现在房地产市场还没有达到调控的目标，同时购置面积在下降，所以要在土地供给上采取政策。

　　紧缩政策不会放松

　　《21世纪》：怎么看现在国内的紧缩政策，到头了吗？

　　祝宝良：从经济增长速度来看，虽然在放缓，但不是急剧放缓，到目前为止宏观调控做得还不错。经济增长虽然放缓，但是没有缓到影响就业，紧缩政策到现在，尽管中小企业表示困难，但是还没有困难到2008年那时候关门不干，不会出现那种程度，因为经济不会急剧性地变化。

　　在这个过程当中，物价得到了逐步的控制，但是上升的压力还在，一旦紧缩政策放开，物价还会有一波上升。

　　所以，目前的政策还会继续维持现状，不会松，继续紧的可能性有多大还要进一步观察，我主张货币政策不要再去大动，可以再加息，目的是消除负利率，降低一下通胀预期。

　　《21世纪》：如果说现在是观察期，那么紧缩放开的信号是什么？

　　祝宝良：紧缩要放开，首先要看到物价明显在下降，第二个是就业出问题。现在还没出现这个情况，招工难还存在，就说明物价上升的压力还是大于经济放缓的压力。

　　《21世纪》：对接下来的货币政策或者宏观调控政策，你的建议是？

　　祝宝良：我主张存款准备金率暂时不用动了，适当的时候可以加息。

　　从政策作用效果上来讲，可能加存款准备金率对企业的影响更大。现在资金紧张是反映在中小企业，大企业没有资金紧张。恰恰中小银行在搞中小企业贷款，提高存款准备金率，会使得中小企业融资成本进一步大幅上升。

　　加息有什么好处呢？中小企业目前民间贷款成本已经很高了，即便加息，资金转移到中小银行，有资金对中小企业放贷，比起民间借贷成本，这对中小企业还是有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