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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279万人自救式移民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05月23日 07:53  经济观察网

  

  经济观察报 记者 张延龙 10年时间,279万人。

  这项规模接近三峡移民两倍的陕西移民计划略显悲壮——不同于过去大量为大型工程让路式的移民,这项计划旨在自救:陕南深山区长期受洪涝灾害和地质灾害的影响。

  移民分陕南和陕北两部分,按照记者初步核算,根据陕西省政府初步确定的补偿标准要求,仅为了保证陕南地区移民的搬迁安置,地方政府就需要支付高达360亿到420亿元的补贴,其中半数需要市县一级财政来筹备。对于地方财政收入仅在10余亿规模的陕南城市来说,有官员坦承“资金如何筹措,现在还不知道,但必须要完成任务”。

  当地官员表示,关于移民模式、进度安排、正式补偿标准、责任分配等诸多问题,将在6月中旬正式形成配套细则,给出答案。

  不安分的山

  山上随处可见滑坡的痕迹。在半山腰的一个破败村落,58岁的张慈荣指着山下说,搬,谁不想搬走到安全的地方?现在村子里剩下的都是穷人、老人,没办法才呆在这里。

  这里是位于陕西南部安康市汉滨区恒口镇的白鱼河村。散落在山坳里白鱼河村夹在两座山之间。村子里很少见到年轻人,出了张慈荣家院子往山上走,就是自家种的梯田,种了些红薯、玉米——其实这田也不能称之为梯田,一次次山体滑坡让这些田地大幅倾斜,在一些地方耕田依着山势,几乎跟山路一样陡。

  想起10年前的那个清晨,张慈荣还有些后怕,“山哗啦一下就滑下来了,不光很多屋子歪了,连娃们每天上学走的路都被淹掉了。”

  相比于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安康”两字更像是一种奢望——据说最初其命名由来便是面对灾难的祈福,从古至今,这里洪水不断,地质灾害频发。2000年的泥石流造成了203人死亡。事后,中央和陕西省有关部门派出7个专业地质队,用3年时间共查出1517个地质灾害隐患点。

  从那时起,一些人开始陆续搬往山下安全的地方,白鱼河村村支书杨大存说,山下专门划定了安置点。

  但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搬得起,张慈荣所在的一组本来有38户人家,一些经济条件相对较好的村民已经陆续搬往山下,但剩下的还有13户,大部分是老人和留守儿童。

  从2000年开始,张慈荣就开始成为这座村落的守护人,10年来不曾间断。农历八月是陕南汛期。汛期最难熬,怕雨不来,又怕来太多——不下雨,红薯会枯死掉,雨下大了,又要滑坡。每当下雨,张慈荣就要出门,沿着村子挨家挨户地喊,“出门出门,千万不能呆在家里,房子塌了人就完了”。

  一到雨大,老人小孩就穿着雨衣,在院子里面呆着,所有人都害怕这座不安分的山。很多时候雨是在晚上。每逢这个时候张慈荣要披上雨衣拿着手电往山上走,他在半山腰插了许多木桩,这时候需要一个一个地去查看木桩的倾斜程度,以此来判断山体的滑坡程度,如果严重,不仅要组织村民下撤,还要马上向镇政府和水土保持部门汇报。

  他带着记者上山,如今山上已经插满了水土部门用来监测滑坡的水泥桩,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用木桩那是土办法”。

  对于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们来说,这样的生活不可想象:雨夜、危山、深一脚浅一脚的山路、漆黑中宛如萤火的手电筒。这一点都不浪漫,而是残酷的现实。

  张慈荣带着记者一路边说边走到半山腰。半山腰有触目惊心的山体裂缝,然而大部分地方还种着庄稼,沿山路走几步便可看到曾经的滑坡痕迹。靠近山顶有一簇杂乱无章的树,张慈荣说,“这些树本来是种成一排的,跟墙一样齐整。”

  搬迁为钱困

  真的搬不起。杨大存说,“谁愿意住在这种地方?”

  搬走的成本是,四五万元左右的宅基地和20余万的新家造价。这只是搬到山下的代价,如果选择去更远一些的镇子,宅基地还要更贵。对于这个没有任何工业的山村来说,着实难以负担。

  杨大存说,平均每户人家大概两亩地,种两季作物,一季种油菜,每亩可收成200元,一季种玉米或者红薯,每亩最多收成500元,“今年收购价是九毛八,一亩地就算打1000斤,也不过卖千元上下,收成500元已经算很好了。”这意味着,如果没有外出务工的子女,单靠务农来承担搬迁成本几乎绝无可能。

  这样贫瘠的土地,在安康山区已经可以称得上“优质耕地”——因为其他地方更差。

  安康市发改委副调研员、移民搬迁领导小组办公室副主任李齐亮说:“安康自然地形就是八山一水一分田,土地不多,且大多都是坡地,恒口镇的耕地质量算是最好的乡镇。”

  按照恒口镇经济委员会主任叶金根的说法,恒口镇全镇耕地总面积约3.4万亩,其中水田、旱地各占一半,人均耕地数量在0.8~1亩之间。依靠务农来致富,“不是可能性比较小,而是根本就不现实,目前来看,农民外出务工收入占纯收入的比例超过了60%。”

  从2005年开始,安康市开始为被确定为地质灾害区的搬迁农民提供搬迁安置补贴,每人3800元,每户约2万元左右。

  这些补贴不能说于事无补,但总是不够。当地的官员说,其他地方的农民农具可能只需要放在院子里,可由于陕南地区气候多雨,陕南的农民就必须要盖更大的房子来摆放农具;另外,当地气候潮湿,冬天农村有在地上挖火坑烤火的习惯,房子需要盖得比较高,这都在无形中增加了农民搬迁的盖房成本。

  也有一些习俗因素,一位安康市的官员说,农村攀比心理也比较强,但凡有一家把房子盖得又高又大,别的人家也必须要盖得一样高,宁愿让许多面积都空着。

  他说,这导致很多农民自我加重负担,“我们想过一些办法,曾经把风水先生组织起来培训,让风水先生们在农民请看风水时告诉他们,房子不用盖得太大,大小合适更好,通过他们把政府想说的话说出来,结果收效很好”。

  截至目前,陕西省方面对于移民补偿安置的标准、资金来源比例仍未最终确定。安康市扶贫开发局的一位官员说,搬迁的配套政策尚未正式下发,“譬如说一户要补贴多少钱,哪些区域先搬等等,省里的政策还没出来,我们的规划也没办法做。政府买单买多少,省财政出多少、市财政出多少,到了地方和农户出多少钱?这些都还没定。”

  但李齐亮透露说,按照陕西省政府的初步要求,补偿的标准可能为“三四三”——每户直接补贴3万元,特困户补贴4万元,另外政府在基础设施建设等方面每户再投入3万元的成本。

  这也意味着,按照陕南地区60万户、240万人的移民规模,仅在安置一项陕西省就需要支付360亿~420亿元的高额补贴,据称,这部分费用可能将由陕西省财政和市县财政对半支付。

  向自然低头

  雨季未至,5月的汉江两岸风细柳斜,从安康城堤遥望,只看见半城春水,半城繁华。

  江岸上方200余米处,一座警戒水文标志尺显得触目惊心。标志尺一面为水文刻度,另一面则为防洪警戒标准:“一号命令水位246.30米,东西坝部分撤离”、“三号命令水位256.00米,城区全部撤离”。

  这座矗立于公共场合的标志尺时刻警示这那些惨痛历史。1983年,安康遭遇特大洪水,老县城区几乎被举城淹没,死亡870人。

  相比于特大洪水,深山地区在汛期因地质灾害而产生的泥石流则更为频繁。2000年7月,紫阳县洪水泥石流,造成203人死亡;2003年8月,紫阳县桐木乡泥石流,造成47人死亡,20人失踪;2007年8月,岚皋县小道镇、汉滨区新坝乡泥石流,造成28人死亡;2010年7月,汉滨区、平利等县洪水泥石流,造成68人死亡,121人失踪。

  而经过不断勘察,当地地质灾害隐患点的数量也从2003年的1517处迅速增加到如今的4200多处。

  去年安康“7·18”泥石流发生后,陕西省省长赵正永前往当地受灾区汉滨区大竹园镇七堰村,后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他说,“省里决心对居住在深山半坡和滑坡点的60万户群众实施移民搬迁。我们决心发挥愚公移山的精神,用10年的时间,实施‘陕南地区移民搬迁安置’工程”。

  整个陕西移民计划分南北两部分,其中陕南秦巴中高山区移民240万人,涵盖汉中、安康、商洛3市28县;陕北白于山区和黄河沿岸土石山区移民39万,总计279万人左右。除安康外,商洛、汉中两市同处陕南山区,地质情况与其类似。而在陕北地区,则存在大量因煤矿采空产生的塌陷区,以及极度缺水、自然环境恶劣的陕北白于山区和黄河沿岸土石山区。

  “这些问题确实是地质灾害,但也不能说与人类活动完全没有关系,”一位陕南地区的官员说,“山体稳定性脆弱是一个方面,但人类在山体上修路、种田,这些活动肯定改变了部分山体结构、改变了山上的自然植被,日积月累的影响是不容小视的。不能说地质灾害与人类活动有直接关系,但肯定有关系”。

  “人类的活动必须遵循自然规律,不宜人类生存的地区,就应该搬离,”陕西省省长赵正永说,“我很同意此前有媒体说这是我们人类向自然低头的举动。”

  一位当地官员说,这几十年来的教训是深刻的,“向大自然低头也并不是某一个人的发明,而是历经了这么多年的教训,付出了这么多的代价的一项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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