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金明

　　最近，“风评被害”一词在日本极为抢眼，每天都高频率地见诸于各种媒体。

　　“风评被害”是“3·11”东日本大地震以后开始流行起来的一个词，意思是指人们由于担心产自灾区的蔬菜等农产品乃至工业品受到核污染而对其敬而远之，从而对灾区经济形成雪上加霜般的打击。为阻止“风评被害”继续蔓延，4月12日官房长官枝野幸男在福岛县磐城市在JR东京新桥车站前举办的农产品直销会上大口吃下当地生产的西红柿和草莓。首相菅直人4月15日也面对媒体又是草莓，又是黄瓜，这些草莓和黄瓜也都来自福岛。

　　日本政府和媒体呼吁人们购买来自灾区的产品，去灾区旅行，以实际行动支援灾区。《读卖新闻》4月23日发表社论，呼吁人们购买“东北产品”，用消费支援重建。文章说，“很多人都想为灾区做点什么。即使不能像志愿者那样亲赴灾区，每个人同样有办法在日常生活中为灾区提供援助，这就是购买灾区的产品。我们每天餐桌上的大米、蔬菜、鱼贝，全国知名的酒、点心、工艺品，东北和北关东地区生产的特产很多。购买这些产品，就是帮助当地产业恢复元气。”社论的观点已经清晰无疑，但透过这则社论，人们是不是也可以看出灾区产品在本国国内被“敬而远之”的端倪呢？目前，在很多超市里，消费者仍然非常在意产品的产地。

　　不仅国内如此，一直受到追捧的“日本制造”在全球范围内也受到空前冷落。据日本农林水产省统计，目前包括欧盟在内的35个国家和地区对日本的农产品和水产品实施进口限制。中东一些国家甚至停止从日本进口一切农产品。约有10个国家和地区对汽车和电子仪器等日本生产的工业产品实施进口限制。据《读卖新闻》报道，意大利和台湾对日本产品的辐射量实施抽样调查，而美国等则对来自日本的船舶实施检查。比利时将日本汽车、香港将日本生产的药品和化装品列为辐射量检查的对象。

　　客观上讲，东日本大地震和巨大海啸不仅是日本的灾难，也是人类的灾难。据日本内阁府测算，地震和海啸给日本造成的损失至少达25万亿日元。日本国内躲避来自灾区的产品，全世界躲避来自日本的产品，必然对日本灾区重建和日本经济形成新的打击。正因如此，此间一些媒体甚至“迁怒”于海外媒体对核污染的报道。一位在某电视台工作的朋友就直言不讳地对记者报怨，海外媒体对核泄漏事故的报道过于苛刻。作为媒体人，记者太能理解这位同行的心情；作为日本邻国的国民，对日本人民遭受的灾难也是感同身受。然而，事实上，迁怒也好，急了也罢，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归根结底需要日本政府的权威信息发布和踏实的工作作风。笑料一般的“不会马上对健康造成影响”的官方发言，不但无法消除人们对核污染的疑虑，反而会进一步加剧人们的担心，并让国内外怀疑政府的信息发布。日本庆应义塾大学教授深尾光洋在《东洋经济》周刊上发表的题为《谁是“风评被害”的元凶？》的文章中明确指出，政府的信息披露方法是错误的。

　　深尾在文中指出，分析核辐射风险程度，不应按照辐射的剂量率，而应按累积的辐射总量。但是，日本媒体一开始就运用剂量率这一概念，将人们受到的辐射与胃癌X射线检查时受到的辐射比较，强调目前的状况是安全的，结果让错误广泛传播。这正是日本政府采取的信息发布方法。深尾指出，就是那些患胃癌概率很高的中老年人每年也只进行一次这样的检查，对于小孩和孕妇除了极度疑似患此病症以外，一般不允许进行这样的检查。

　　每年累积辐射总量超过20毫希弗的地区就要被指定为“计划避难区域”，而这只是平常核电站工作人员受到辐射的上限数值（5年平均）。以此来计算，在“计划避难区域”的人们，就相当于每年接受数十次胃癌X线检查。由于小孩和孕妇极易受到放射性影响，因此，世界上将人每年受辐射的上限数值确定为1毫希弗。深尾强调，自己不相信日本政府的信息披露态度和日本媒体的报道。他说，在首相官邸网页上，刊登着国际机构撰写的有关切尔诺贝利核事故报告的部分内容，但却没有刊登该报告最核心的预测内容，即“从长期看，将有9000至10000人患癌症和白血病死亡。”深尾说，政府企图将危险说得最小，而参与国家核能政策的很多专家也帮腔，在电视报道节目中不断说“放心”，结果，让国民对政府彻底失去了信任。

　　至此，深尾已把“风评被害”的责任问题阐述得非常清楚。因此，日本政府也好，媒体也罢，要真正想消除“风评被害”的蔓延，就不要迁怒和怪罪对日本产品实施进口限制的国家和地区，而要切实采取措施，多做些确保本国产品安全和增信释疑的工作。

　　事实上，记者随身携带的由北京核仪器厂生产的个人测量仪上的剂量率一直不断在0.10~0.14μSv/h（微希弗/小时）之间跳动。前几天更高，一直在0.14－0.21μSv/h之间。按照日本九州大学东亚环境科学机构教授工藤和彦教授的办法计算，并按剂量率0.21μSv/h计算的话，记者每天受到的辐射量大体为5μSv。一个月（按30天计算）的辐射量就是150μSv，即0.15mSv（毫希弗）。这样，只要连续在这种环境下呆上半年左右，就能达到1mSv毫希弗，即世界上规定的常人每年受辐射的上限数值。这里，套用一下日本政府的话，“暂时还没事”，但心里就是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