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房价的推手是土地财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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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副主任、原中共中央政策研究室副主任郑新立16日在博鳌接受了本报专访，指出高房价是当前中国经济潜在的风险，如果把大产权房、小产权房通道都打开，是缓解高房价有效措施之一。事实上，打通小产权房通道的政策依据早已经有了，但地方不贯彻执行。能否走出“中等收入陷阱”，可能是未来十年二十年我们面临的最大风险。
郑新立长期从事经济理论和经济政策研究，在计划和投资体制改革、宏观经济调控、中长期发展政策等领域，都有较深的研究和独到见解。多次参加中共中央全会、《政府工作报告》和“八五”、“九五”、“十五”、“十一五”规(计)划的起草工作。
中国有八千亿美元的外储就足够了
南都：今年一季度出现了贸易逆差，在您看来，是趋势性的，还是短期性的？
郑新立：减少外贸顺差，要通过扩大进口，特别是优化进口结构，支持国内经济发展。一季度出现这个情况，这是我们近两年关于促进国际收支平衡这个宏观调控政策起到了作用。此外，进口的大宗商品价格上涨，像石油、铁矿、大豆、大宗商品价格都在上涨。
南都：人民币升值压力会不会因此出现短暂的贸易逆差而得到缓解？
郑新立：随着二季度和下半年中国出口的增长，这个逆差情况可能会改变，全年预测还是有顺差的，但顺差会比去年有所下降，不会那么多了。如果顺差下降的话，升值压力就会减小。
南都：贸易顺差意味着外汇储备会继续增加。来自央行的数据显示，三月底我们的外汇储备已经超过了三万亿美元，您觉得对中国来讲，三万亿这个数字对中国算不算多呢？(南方都市报www.nddaily.com SouthernMetropolisDailyMark 南都网)
郑新立：这个数字是太多了。按照正常的外汇储备，一般的经验是保持半年进口所需的外汇。像我们国家去年进口一万四千亿美元，也就是说八千亿美元的外汇储备也就足够了。
过多的外汇储备造成资金的闲置和浪费。因为资金不能拿到海外进行直接投资，直接投资也可产生比较高的收益。现在主要是买国外政府的债券，债券利率也不高，还要承担美元贬值的风险，特别是美国启动二次量化宽松政策以后，这意味着美国可能会放弃强势美元的政策，走向弱势美元。美元贬值一个百分点我们就有上百亿美元损失，太可惜太令人心疼了。
五大城市有房地产泡沫
南都：在您看来中国的房地产究竟有没有潜在一个全国性的、大的泡沫？
郑新立：中国的房地产，应当说，主体上还是健康的，但是个别城市已经有泡沫了，特别是五个城市，北京、上海、杭州、深圳，再加一个青岛，就这几个城市。
大多数城市还处在泡沫的初期，或者说还基本正常。现在要注意的是，避免通货膨胀由商品的通货膨胀变成资产价格的膨胀，要避免这个事情。办法就是要把整个社会融资的这些资金，包括银行贷款、股票、债券等等，按照调整结构要求来把资金引到转变发展方式所需要的方向上来，比如说把它引导到城市的基础设施建设和公共服务，像轨道交通、地铁，还有供水供电、垃圾处理等。(南方都市报www.nddaily.com SouthernMetropolisDailyMark 南都网)
此外，引导到战略性新兴产业与第三产业服务业的发展，以及农业现代化。再就是引导到海外去投资，投资资源，去搞企业并购。如果按照这样一个方向去投资的话，既可以缓解通胀的压力，把过剩的流动性给消化掉，又支持了发展方式的转变，也就是支持了结构调整，通过结构调整来促进经济的增长，保持经济的平稳而较快发展。所以核心问题就是在引导资金投向，按照结构调整的需要来引导资金投向。当然，房地产投资也要投，但重点是引导到保障性住房的建设上。
南都：您刚才说到引导资金投向上述五个方向，但我们注意到“玻璃门现象”仍然存在，就是说民营企业进入很多领域看似通了，去碰就会受到很多限制，甚至头破血流。问题在哪里呢？
郑新立：你说的问题确实存在，去年五月份国务院发了十七号文，就是关于鼓励和引导民间投资。被称为“新三十六条”，比原来“老三十六条”的突破就是进一步强调民营资金可以进入到基础设施，进入到社会领域，进入到垄断性行业，进入到军工，等等。几乎所有的领域都要对民营经济开放。现在就是存在着一个“玻璃门”，看得见，进不去。需要各个部委根据国务院十七号文出台一些实施细则，去年国务院出台十七号文以后到现在快一年了，但是实施细则出得很少。
南都：各部委的实施细则出不来的原因是什么呢？
郑新立：我觉得这些部委对国务院的文件的贯彻落实还需要加强。举个例子：“新三十六条”讲到，允许民间资金发起或者参股设立贷款公司，村镇银行和资金互助社，那么老三十六条讲的是，允许民间资金参股设立村镇银行，贷款公司和资金互助社，新三十六条加了个“发起”两字，“发起”两字要落实下来得有配套文件，而现在没有配套文件。
现有的文件还是在讲，你要搞这些小型金融机构，必须得有大的商业银行作为主发起单位而且控股20%，有这样一个规定，比如你要是在很偏僻的一个乡村里面去搞一个村镇银行，你找工行给你控股20%。但你找他做发起单位，他根本不干，小型金融机构贷款都是小额贷款，没有吸引力。所以，尽管国务院出台了十七号文，但是就是没有得到落实。
打开小产权房通道的政策依据早就有
南都：既然房价面临这么多的矛盾，为什么不把小产权房这个问题解决掉？
郑新立：现在全世界就中国还有小产权房。最近看厉以宁(专栏)教授的一些观点，我很赞成。他调查了好多地方，他提的角度是让农民有财产性收入，农民的财产性收入是什么呢，就是他的宅基地，宅基地要确权颁证，农村的宅基地一般都比较富余，宅基地征了以后，可以集中居住，至少可以节约50%的土地，这些土地再盖成商品房，那么应该允许他农民自己出手。
如果这个问题能解决，至少城市郊区的老百姓富起来了，房价也降下来了，一下子就降下来了。北京通州那个地方，大产权房卖到一万多，小产权房卖到五千，小产权房是偷偷摸摸弄的，违法的，如果大产权小产权都打开这个通道了，那么房价一下就下来了。
南都：为什么小产权房的通道仍未打开？
郑新立：事实上，十七届三中全会《关于农村改革发展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已经有了打通小产权房通道的政策依据，决议是我在那起草，但是后来因人们不同的理解走到斜道上去了。
当时提出关于郊区土地，特别是农民这个土地，有这么几段话，一个讲依法保障农户的宅基地用益物权，就是农村的土地都是集体的，不是个人的，也不是国家的，那么集体就是个所有权，农民只有用益物权。除了所有权以外的权利都有，占有权，使用权，转让权，继承权，抵押权，这应该都有的。用益物权的解释就是，所有权是集体的。如果把用益物权落到实处，那我在我自己的宅基地上盖个房子卖给别人是合法的。
还有一句话，就是在城市规划范围内，允许农村集体的土地与国有土地同地同价。就是集体的地，在城市规划范围内，可以跟国有地一样的，同地同价。不是非得要国家把农民的地征过来，然后再高价卖给开发商，再盖房子。
还有一句话是在城市规划范围以外，依法经过批准，这是前提条件，得经过批准，允许集体以土地的所有权以土地来参与开发和经营，比如说宅基地，整理出来的地，或者是旱地，或者是河滩地荒滩地，或者是山坡地，不是耕地，依法经过批准，不能侵占耕地，在这种情况下，你要是把它搞一个宾馆搞个工厂或其他什么的，允许集体去建设和经营。
南都：就是说解决矛盾的政策依据已经有了，问题出在贯彻落实？
郑新立：实际上中央的政策文件都已经讲得很清楚了，问题出在地方执行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执行，都乱了。因此它制约了城市化，结果就造成了高房价。
房地产依然作为一个支柱产业来发展
南都：现在房价、物价都这么高，怎么去满足中等收入以下居民住房和基本生活需求?
郑新立：现在中央提出保障性住房，今年建一千万套，十二五准备建三千五百万套，占到城市居民户数的20%，看看房价能不能抑制下来。香港的公租房占到40%，新加坡更多，80%都是公家提供的房子。政策层考虑中国比例不能太大，太大了商品住宅搞不起来了。一方面房地产还是要发展，还是要作为一个支柱产业，避免走到邪路上去。
南都：您长期从事国家宏观经济的制定参与起草，您认为中国目前的经济有没有一些潜在风险？(南方都市报www.nddaily.com SouthernMetropolisDailyMark 南都网)
郑新立：风险还是有的，房地产就是一个风险，如果房地产的问题解决不好，制造泡沫，价格越来越高，这个泡沫肯定会破的，日本就是前车之鉴。
像杭州去年财政收入八百亿，土地出让金收入一千二百亿，可以说把后代子孙的地都给卖了，后面人怎么过呢。现在有个推高房价的机制，就是土地财政，这个很危险。但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案还没有，这个问题必须要改革财政体制，使地方有新的稳定的税源，来解决这个问题，而不是靠土地财政。
另外，我们最担心的就是“中等收入陷阱”走不出去，“中等收入陷阱”走不出去可能是未来十年二十年我们面临的最大风险。
南都记者 龙金光 实习生 梁虹 (南方都市报www.nddaily.com SouthernMetropolisDailyMar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