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媛

　　人们使用绷带的时间有多长，美国制药巨头强生公司(Johnson & Johnson)誉满全球的时间就有多长。现在，洁白的绷带正在经受考验。

　　当地时间4月8日，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和美国司法部指控强生公司贿赂外国医生和通过支付回扣获得业务合同。《第一财经日报》获得的SEC 21页指控文件，详细列举了强生从1998年以来在全球通过贿赂医生和支付回扣获得业务合同的事实。

　　在此之前的15个月内，强生还发布了50多种产品召回，令其美誉度遭到沉重打击。

　　失控的管理系统

　　据美国《商业周刊》报道，海军陆战队空军基地的一等兵卜金斯在伊拉克服役期间，大腿多处骨折。有军医告诉卜金斯，他的最佳选择是使用由强生子公司DePuy整形产品公司生产的金属对金属修复性髋关节(metal-on-metal prosthetic hip)。2006年12月13日，卜金斯在圣地亚哥海军医疗中心接受了该手术。

　　不过，手术之后，卜金斯常感到身体不舒服。卜金斯新的主治医生告诉他，疼痛是因为更换髋关节引起。于是，卜金斯不得不加入到了1000多位起诉强生公司的DePuy ASR关节的队伍中。

　　DePuy整形产品公司去年8月26日宣布，主动有限召回两类产品，包括安装在卜金斯身上的ASR髋关节。

　　事实上，自去年以来，强生已经主动宣布召回50多种产品，从非处方类感冒药泰诺，到抗酸剂Rolaids咀嚼药片，林林总总，令人咋舌。根据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报告，强生在截至今年3月8日的财年内，共涉及到11项主要产品召回事件，几乎是全球最大的医疗保健公司辉瑞，或全球最大消费产品企业宝洁公司的两倍。

　　当时曾有同业评论称，引发卜金斯式悲剧的根源，可能不仅仅在于产品质量上，还包括强生公司管理操作系统。

　　“这不是系统性的问题，也不是强生普遍存在的问题。”强生CEO韦尔登当时称，有人暗示公司还有更大问题，那不过是“事后诸葛亮”。

　　而美国当地时间8日，SEC的一纸商业行贿诉状，令韦尔登颜面扫地。

　　石油换食品腐败窝案

　　SEC作为原告，在共21页的起诉中，列举了强生从1998年以来通过贿赂外国医生和通过支付回扣获得业务合同的事实。根据SEC起诉书，2000年~2003年期间，强生子公司为了获得联合国“石油换食品”计划下的业务合同，向伊拉克支付回扣。

　　1990年8月伊拉克发动海湾战争以来，伊拉克面临严峻的国际贸易制裁。“石油换食品”计划是旨在为伊拉克人提供人道主义救济的项目，该计划允许伊拉克政府在国际市场出售原油，利用这笔资金购买粮食、医疗用品和重要的基建设施。

　　伊拉克人中有六成左右依靠该计划的配给生存。

　　根据SEC的起诉书，2000年中，该计划内部腐败丛生，伊拉克政府高官开始制定一项政策，要求人道主义物资供货商每笔合同支付10%的回扣，并委婉地将回扣冠以“售后服务费”的名目。但事实上，并没有提供任何服务。

　　为了获得合同，供应商竞相在自己的标的中加入了这10%的成本。根据美国审计局、联合国相关部门和一家独立调查机构联合发布的报告，截至2005年10月27日，伊拉克政府已经从该计划中获取了17亿美元的非法收入。

　　而强生则通过两个子公司Cilag AG International 和Janssen Pharmaceutica N.V。(下称“Janssen-Cilag”)参加了这个回扣计划。

　　在该项目中，Janssen-Cilag向伊拉克国营药品和医疗用品进口公司(Kimadia)出售医药用品，具体的操作是通过一家黎巴嫩代理机构进行的。

　　在伊拉克政府部门开始要求回扣之前，前述黎巴嫩代理机构收受强生在伊拉克市场销售12%的佣金。2001年2月，在Kimadia开始要求回扣之后的几个月，Janssen-Cilag同上述黎巴嫩代理机构签署了一份附属协议，将该机构在伊拉克市场的销售佣金大幅提升到22%。

　　最开始佣金增加的理由是，该机构能够在伊拉克进行“推广活动”。SEC称，佣金的增加令代理机构有能力代表Janssen-Cilag支付10%的回扣予伊拉克政府部门，并将这笔支出掩饰为合法的代理机构佣金存在于公司的账户记录上。

　　SEC在起诉书中强调，值得注意的是，前述代理机构无法为其“推广活动”提供详细的证据和说明，而Janssen-Cilag也没有要求该机构提供这类文件。

　　随着2003年3月，美军发动伊拉克战争，Kimadia也不再要求回扣，Janssen-Cilag也没有需要继续向前述代理机构支付额外佣金。因此，Janssen-Cilag经过谈判之后，将代理机构佣金调低了10个百分点。该机构同Janssen-Cilag的合同在被披露之后立即终止了。

　　SEC的起诉书显示，Janssen-Cilag在伊拉克“石油换食品”计划下获得的业务合同，有19个都同秘密回扣有关，金额总数大约在85.7387万美元。回扣的支付通过黎巴嫩中介机构，以避免被联合国发现。

　　SEC称，这些费用事实上成为给伊拉克相关部门的贿赂，并在强生的账户记录中错误地定性为合法的代理机构佣金。

　　为了能在支付贿赂金同时，消解这笔开支成本，Janssen-Cilag及其代理机构至少提升了合同金额的10%，强生在这些合同中共获利610.6255万美元。

　　行贿网络涉及多个国家

　　除了伊拉克外，SEC此番揭露的强生行贿网络涉及欧洲多个国家。

　　根据起诉书，至少从1998年开始，强生的子公司、雇员以及代理机构贿赂欧洲多国公立医院医生以及行政人员，以谋取商业利益，而这些行为均违反了美国《海外反腐败法》。

　　行贿的手段则同伊拉克案例大同小异。至少从1998年开始，一直到2006年初，强生的子公司DePuy Inc。非法向希腊公立医院医生行贿，让其使用该公司外科植入物，比如人造膝盖和人造腿等。行贿手段同样也是以向一家希腊当地分销代理机构支付佣金的形式，由代理机构用假佣金行贿。

　　此外，在2000年~2006年间，以及2002~2007年间，强生被查出分别在波兰和罗马尼亚贿赂医生以及医院行政人员，其中在波兰，贿赂金额达到77.5万美元，为了消解这笔开支，则通过假合同以及伪造差旅费等手段。

　　“强生公司凌驾于法律之上，通过私人公司来进行贿赂。”美国SEC执法部主任胡扎米称，“同时，还使用虚假合同、离岸公司以及行贿基金掩饰违法活动。”

　　强生目前并未否认上述指控，北京时间9日凌晨，强生已经同意付共计7000万美元的罚金，同SEC以及联邦司法部达成和解。其中向SEC支付4860万美元的追缴款和判决前利息，同时为美国司法部的刑事指控支付2140万美元的罚款。

　　同时，根据SEC发布的媒体新闻稿，英国欺诈重案办公室(Serious Fraud Office)也在对上述指控展开调查。而强生表示，希望也能同英国欺诈重案办公室达成和解。

　　强生公司创始于1886年，上世纪20年代起就开始进军海外市场。1932年，罗伯特·伍德·强生二世接手公司，令强生成为全球性企业。2010年，强生的销售额高达616亿美元，

　　“我们对导致违法的、难以令人接受的行为感到非常失望。”强生CEO韦尔登在一份声明中称，“从那刻起，我们已经进行了非常重大的修正，努力规范我们的行为，并承诺尽一切所能保证不会再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