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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108》:用叛逆的方式吸引青年回归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04月07日 03:28  时代周报

  

《水浒108》:用叛逆的方式吸引青年回归

  第四场戏《浔阳楼上》,吴兴国在表演的时候,将黑色的带子包住毛笔,挥洒的时候,彩带飞出,演绎出在空中大书特书的场景。Patrick Leung 摄

  本报记者 吴娟实习生 吴珊珊

  由台湾当代传奇剧场出品的 《水浒108—忠义堂》刚刚在香港艺术节上亮相,就赢得了满场喝彩。这部京剧为何有如此之大的魅力,征服了众多香港年轻人?

  该剧的豪华班底已足够吸引人:吴兴国、张大春、周华健……吴兴国的当代传奇剧场走过20余年,也迎来了新的阶段。吴兴国那夜的心境恰如张大春写的唱词:“兄弟,今朝一醉今朝酒,我不问千秋……兄弟结拜无非只是千杯好酒一场痛快。”

  危险的电流

  戏一开场,大屏幕高悬于舞台之上,展现夜晚深沉的星空,当清亮婉转的箫声吹起,天幕上流星颗颗划破长夜,犹如天罡地煞降临人间。

  第一幕排座次开始,“替天行道”的牌坊矗立于滚滚硝烟之中,伴随雄壮的打击乐,忠义堂上梁山好汉悉数登场,以京剧念白一一报上名来。最后出场的主角宋江,由该剧导演吴兴国扮演。他不仅是剧中108将的首领,也是《水浒108—忠义堂》能够聚拢众多业内高手的大哥。

  从开场已经可以看出这绝不是一部传统意义上的、正襟危坐的京剧作品。它脱掉老旧的外衣,汇聚了各种 “跨界”的元素,风情万种:犹如从武侠电影中抽离而来的箫声、人物出场如同走秀、京剧鼓声、嘻哈感十足的爵士摇滚。

  “而今天眼开苍茫,石碣金书下栋梁,百单八将梁山泊,战袍血洗意铿锵。”周华健演唱的爵士摇滚曲,由张大春作词。众英雄在忠义堂上,借着这首歌,跳了一段团圆励志舞。这舞蹈无关京剧的身段和武打,是你在任何内地歌舞晚会上都可见到的开场舞类型。“辨恩仇,见忠心,动江湖,凭义气”,伴随着张大春古典歌词中最后一个字的终止,英雄们齐刷刷地挥起右臂,掌心向上,目光如炬地看着前方。这种革命歌曲中常用的表示进取的动作,在这里有相当幽默的效果。

  吴兴国说,《忠义堂》推销的是活生生的《水浒传》和震撼视觉听觉的舞台艺术。他和张大春、周华健此番联手,把《水浒传》说书、京剧功夫、电子摇滚这三者之间的冲突、矛盾化为有趣的差异。于是,各显神通,各展其才,磨练出“危险的电流”,要震撼观众。

  “当演员在台上唱得好、说得好、武舞全开时,要让观众不仅叫好,还要欢呼呐喊!希望观众进剧场不要正襟危坐,而是与演员共享解放与自由!”

  该剧108分钟,从《水浒》第31回演到第70回。为了考验自己说故事的能力,吴兴国与编剧张大春商量,以回忆幻象式来叙述其中的复杂人物。以宋江为主轴,追随他的梁山之路。一方面介绍人物,一方面诉说故事,一方面铺陈冲突,暗下伏笔,促使终场《菊花会》到达高潮与结尾。

  “我经常说我佩服到要打他”

  1986年,台湾一群戏曲演员意识到传统艺术的优势不再,开始认真思索如何让传统戏曲与现代剧场艺术接轨。吴兴国—台湾赫赫有名的京剧表演大家,也拍过多部优秀电影,如《诱僧》、《青蛇》—他和一群怀抱热情的青年京剧演员创办了“当代传奇剧场”。

  他们改编了莎士比亚的悲剧《麦克白》,创做了《欲望城国》,将传统京剧的唱、念、作、打融入西方经典,并以剧场形式呈现,颠覆了观众对京剧既有的认知,缔造新的东方剧场美学。

  2003年的“非典”让吴兴国感到再美丽的生命也会突然消逝。所以,“要像那些年轻人,抓住瞬间永恒的快乐。”为了要吸引更多的年轻人,他“在专业的京剧中融入更多属于年轻人的创新”。

  当周华健第一次看到吴兴国导演的京剧《麦克白》时,就已“惊为天人”。他相当谦虚地对本报记者说,“我只是一个流行歌手,能够有机会和两位老师合作,和艺术沾上边,觉得很荣幸。”

  因为要做《忠义堂》的音乐,加上时间仓促,他倍感压力,常常催促张大春交词稿:“大春老师哥,你没有压力吗?”

  这个“令他迷到将其小说全部读完的”“老师哥”,一周之内,就把五首歌词全部搞定。“我经常说我佩服到要打他。”

  2007年《水浒108—上梁山》(简称《水浒一》),周华健已开始与其合作。水浒一的音乐多由流行乐曲组成,到《水浒108—忠义堂》(简称《水浒二》),在和导演商量之后认为,乐曲风格上再创新,以爵士摇滚为主。

  三年过去,周华健说,再重新看这部作品,已与当年有很大不同。

  第四场戏《浔阳楼上》,宋江喝醉了,在墙上挥洒写字:“曾记楼头一醉,还以为,身是波间月一枚……千古不甘寂寞人,认得寂寞诗中有惊雷,一朝打起浔阳水,待我淘得江山成粉碎!”“张大春将其中的豪放和悲剧感写得非常到位。”而吴兴国在表演的时候,将黑色的带子包住毛笔,挥洒的时候,彩带飞出,演绎出在空中大书特书的场景。再加上周华健高超的配乐,“我用吉他的滑音来表现,那个空中写毛笔字的线条感就出来了。”

  而其中很多武打的部分,都是用“年轻人为之疯狂的”摇滚乐来配合。

  对张大春来说,因为一直阅读古典,厚积薄发。歌词常常在一念之间,或是吴兴国打电话来要词,出口即可成章。

  香港艺术节上演此戏后,当天夜里12点多,张大春接到艺术节负责人的电话,褒奖说“这是最好看的一部戏”。

  梳鸡冠头的鲁智深

  第二幕只有一场戏—《罗天大醮》。宋江率领众兄弟祝告晁盖天王早升天界。在壮烈的仪式中,晁天王亡灵现身,倒溯与宋江的往事,用铜锤花脸的唱腔来表现他内心的澎湃。他内心有太多的遗憾与不平,只有心虚的宋江可以穿越生死,解读晁天王的心灵,因为这个结局他比谁都清楚并不是偶然的。宋江祈祷今生兄弟无缘,能来世再结金兰。晁盖当着宋江的面把脸颊上的毒箭拔下,背过身默然消逝。

  张大春说,这意味着晁盖在死之前,明确传位给宋江。两人将近20分钟的皮黄对唱,将戏推向更深一层。

  饰演晁盖的演员刘琢瑜穿着白色的“像雨衣一样的大袍”,来表现晁盖的亡灵。表演中“除了对唱沿用京剧的西皮和二黄,其他服饰、脸谱和舞蹈的动作都与传统京剧无关,但年轻人非常喜欢”。

  戏中多为一人分饰多个角色。刘琢瑜不仅演晁盖,还演花和尚鲁智深,造型很“拗”,远看像是梳着朋克式的鸡冠头。黑色绣花衣,脸谱也是自己随性而画,抛却京剧脸谱的既定模式,关键是要能表现人物的性格。鲁智深一角,刘琢瑜化了黑色的眼眶,“有点像熊猫,两眉间还点了一点,也有点像包公。”

  当晁盖演唱时,天幕上出现大屏幕,以黑白影片的方式,回放晁盖之死的过程:因攻打大名府,被史文恭用袖箭射中脸部,中了毒箭。在歌唱中表现自己对自大轻敌的后悔和悲情。在铺满白菊花的舞台上,英雄们上台磕头祭拜晁盖。现场气氛烘托得淋漓尽致。

  除了音乐、舞蹈和武打,还穿插了杂耍和观众互动。

  时迁扮演者林朝绪介绍说,时迁的出场是用爵士鼓点来表现京剧数板的节奏,再由弹床一蹦,跃到观众面前。端着个方盘子,盛着烛台、鸡爪子和小刀。这一段里,他甚至是走到观众中间,以传统京剧的功力玩了一段杂耍吃火。

  “火柴在空中一划就着了,其实是用橡皮筋把火柴和火柴皮捆在一起,贴在衣服里,快速抽出来,火柴点燃了。因为动作快,观众会觉得你是在空中划燃的。”

  令人心惊的是吃火,嘴一张,薄纸团点燃扔进嘴里,台下的观众只见时迁嘴里火星窜动,表现的是吃鸡很烫,一边吃一边吐气,火星扑哧扑哧吐出来。他说舌头一勾,嚼一嚼。下一个喝酒动作时,就把嚼碎的纸团吐到酒杯中,而观众看到的只是不停地吃火和喝酒。

  孙二娘舞蹈震醒众人

  令人称奇和不解的还有最后一场戏—《菊花会》。

  仪式后的欢宴中,酒酣耳热之后,宋江慷慨激昂一曲《满江红》,表露对朝廷仰望、期盼早受招安的心思,令结盟的弟兄立即反目猜忌:招安派与造反派,军官派与草莽派,主流与非主流,分歧丛生。

  张大春说:“纯造反派要求激进革命,和招安派欲借招安洗刷黑名及耻辱,在杀人越货、喝酒吃肉之下并未凸显这种矛盾。”

  而此刻,两派战争爆发,助阵的不仅有锣鼓文武场,还有周华健电子摇滚最狂野的呐喊。这群不知死活的绿林,生命的荣辱与成败,如遍地菊花般绽放和凋零。

  孙二娘的出场舞蹈,震醒众人,从天而降的菊花,每个英雄都手捧一朵,沉醉其中。这极富诗意和女性主义的画面,似乎是该戏完全颠覆传统的做法。那些杀人越货的凶狠男人,被一个女人的舞蹈征服,完全安静下来。

  编舞林秀伟是台湾舞蹈界的翘楚,曾是云门舞集的台柱,也曾接受高行健的邀请,担任其戏剧《八月雪》的编舞。

  她的另一个身份是吴兴国的太太,同时兼任当代传奇剧场制作人,长期担任戏剧肢体及编舞工作。她解释说,台湾很多剧场都是夫妻档。因为这个身份,使她可以要求《水浒》中一定要有女人,而且要出场一个女人征服他们。“这是为了平衡,意味着真正的美和善征服了暴力。”

  她说,有趣的是,她创作的一些舞蹈动作,比如踢脚时拍打表现腿抽筋。吴兴国统统不要,“因为他觉得太娘—他要表现好汉的豪爽和草莽之气—改为最简单直接的指向。唱到天地,手就一起指向天,唱到兄弟情深,就相互交握双手。我发现他是对的,这样才更雄性,更符合剧的特点。”

  张大春也遇到朋友写邮件来问,“这么一群凶狠的男人怎么可能被女人征服?”他说,此剧并没有完全展开叙事,“108分钟,怎么表现《水浒》的故事?”只能抽象地表现冲突。

  他笑说作为编剧,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不坚持。在《满江红》这一阕词中,平仄都是固定的。但因为要配合京剧的唱腔,吴兴国要改几个字,“你就允许我偷偷改一下吧”。

  三个业界才子,在接受采访时都谈到了创作此戏的不同动机,周华健谦虚地说“因为此剧和艺术沾边”,张大春则认为自己作为编剧有一点“小小的私心”,是“希望青年们能通过此剧热爱古典诗词”。而曾被视为京剧界“叛徒”的吴兴国,目标则更为明确:把时下最流行的元素和一直学习的传统结合起来,不惜用叛逆的方式吸引青年回归古老的京剧。

  如何洗清《水浒》的血腥底色

  曾园

  吴兴国的《水浒108》,无疑是对那桩宋朝往事的新改写。

  从至今我们所能知道的最早的《宣和遗事》,到成为经典的“四大名著”之一的《水浒传》,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历来是《水浒》研究者想弄清楚的。

  南宋说书人在勾栏瓦舍间娓娓道来前朝往事,听众怀着对宋徽宗复杂的感情再次拥有了北方的地名与发生在那些地点的故事—自然是他们想听什么,说书人就会讲什么。掌声意味着那些段落值得再讲,也值得添枝加叶,扩大篇幅,甚至,在另外的章节里换人物再讲一次,比如说虐杀淫妇、打死老虎,等等。可想而知,这些情节(以及后来的折子戏)一定有很高的票房价值。

  到了明朝,众多著名文人对这部小说产生了浓厚兴趣。据说文徵明还用小楷抄写了《水浒传》—这是最高级文学与宗教经典才享有的崇高礼遇。

  文人参与创作《水浒传》,一来是欣赏它的文笔,二来是受到书商巨额稿费的吸引。金圣叹曾经这样说过:“施耐庵……只是饱暖无事,又值心闲,不免伸纸弄笔,寻个题目,写出自家许多锦心绣口。”的确是很有道理的。

  一本造反教科书(后来的义和团的确就是拿《水浒传》作为行动指南的)冠上了“忠义”二字,许多血腥场面被处理得富有艺术性,这些都不是说书人能够办到的。李开先说此书“委曲详尽,血脉贯通”, 天都外臣序文称赞它“浓淡远近点染尽工,又如百尺之锦,玄黄经纬,一丝不纰”,都是很有见地的说法。

  经历了几百年的市场考验,小说《水浒传》不吸引人几乎是不可能的。进入20世纪,《水浒传》受到了知识分子基于人道主义立场的批评。鲁迅发现了前人没有发现到的画面,李逵“不问青红皂白,抡板斧‘排头砍去’,而所砍的是看客”。

  此后夏志清、孙楷第等大家分析了《水浒传》里特有的中国人的阴暗心理。他们注意到,李逵不仅在杀看客时表现得很兴奋,在他杀害朱仝上司小孩的时候也不手软,虐杀宋江仇人黄文炳的恐怖场面在世界文学中都是非常罕见的。也许只有吕后残杀戚夫人的场景与之类似,但是司马迁明确的价值观让读者不会产生任何困惑。而《水浒传》的读者都会发现小说作者在对待这些争议问题的态度上含糊不清,对地道的暴力像孩子似的津津乐道。

  作为经典文学的《水浒传》携带这么多的阴暗血腥的因素,难怪后来民间自发产生了“少不读《水浒》”的说法。李逵所追求的“快活”的人生境界,对一切看不惯的事情采取暴力的做法不是个例,武松杀嫂的可怕仪式、血溅鸳鸯楼恐怖的大屠杀也是不容忽视的,尽管血溅鸳鸯楼的场面描写的艺术性也是历来被称道的。

  今天的读者应该如何看待《水浒传》?删改哪些血腥段落(很多戏剧和电视剧就是如此办理)?我们是否非得出此下策?

  浦安迪以令人信服的方式分析了《水浒传》的作者之一(不管是谁)的确对小说中的内容(不管是谁加进去的)表态了自己的意见。在李逵残杀朱仝上司小孩之前,他写到了朱仝与上司之间相互尊重的关系,也写到了小孩的长相:“年方四岁,生得端严美貌。”还写了朱仝真心疼爱那个孩子。这些描写自然就表明了作者认为残杀行为缺乏正当性。

  作者在许多次战役中表现了李逵的无能,尤其是,李逵被李鬼的妻子设计捉拿等场面,已经体现了作者反英雄的用心。

  一部《水浒》在流传的几百年间,经历过纯商业环境下的反复改写,受到无数文人的审视,在今天终于淬炼成无可挑剔的精品,这也体现了读者的自我更新能力与创造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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