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庆

　　3月9日，奥巴马正式宣布提名现任美国商务部长担任驻华大使，这在中美关系史上，可谓是新鲜事儿，更何况，他还是一位华裔。

　　奥巴马不愧是一位战术大师，尽管在战略上屡屡出问题，但在战术上的选择却真的没的挑。驻华大使的选择就是一例。

　　奥巴马的战术选择

　　对奥巴马来说，当年放洪博培担任驻华大使，对中美关系是一个明智选择，但在政治上，却给自己树立了一个潜在的强悍的对手。因为洪博培已经有了太多光鲜的经历，驻华大使对其无疑是锦上添花。

　　目睹着奥巴马在经济和人气上的颓势，洪博培兴致勃勃地考虑着实现自己的白宫之梦。由于党内初选在年底就要展开，洪博培需要早做准备，因而在年初就已请辞。

　　这也使得从年初开始，奥巴马就在思考驻华大使的人选问题。有两件事推动了奥巴马选择骆家辉出任驻华大使。

　　一是胡锦涛主席的成功访美。经历2010年的折腾，中美关系终于迎来一个修复机遇。胡锦涛主席访美可谓及时雨一般，使中美关系再次打起精神，重拾流失一年之久的和气。

　　在这种背景下，选择骆家辉就很有深意了。

　　首先他是华裔，父亲和外祖父都出生于中国。尽管骆家辉不太会讲普通话，但他的中国面孔确实容易让人产生亲近感，尤其是对很讲亲情、重感情、具有文化认同的中国人来说，骆家辉出任驻华大使，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协调好中美关系。

　　就像骆家辉自己所说的，他将代表美国“回到我的祖父、父亲、母亲的出生地”。不仅如此，骆家辉家族也有着显赫的华人背景，他的岳祖母是蓝妮，其与前夫离异后嫁给了孙中山的儿子孙科。而孙中山先生在中国具有很高的历史地位，这一背景，无疑有助于骆家辉处理好中美之间的商务以及政治关系。

　　二是奥巴马的经济新政。对奥巴马来说，过去的一年，无疑是他错过的好时光。曾几何时，奥巴马和他的班底承载着美国民众的希望和信任，人们盼望着看到他带来的改变，盼望着他能够引领美国走出经济和外交困境。但遗憾的是，奥巴马没有交出令人满意的答卷，这使得他面对的不仅是财政赤字，还有他自己所说的“信任赤字”。

　　为了减少“信任赤字”，也为了自己很好地备战明年的大选，奥巴马需要做出一些改变，即放下一些有争议的话题，转身全力关注民众在乎的事情。这也是促进就业被视为首要任务的原因所在。同时，缓和与中国的关系，也相当于是放下了一些有争议的话题。

　　奥巴马年初的国情咨文也验证了这点。在这份充满危机意识的国情咨文中，奥巴马将很大的篇幅用来大谈国内经济和国家所面临的挑战，并重点谈到了创新和民生问题。在此之后，奥巴马政府连续发布了一系列新的经济刺激计划，在高铁、无线网和新能源等方面给予了较大投入。

　　与此同时，拉动就业，也成为了重中之重。而在这方面，搞好与中国的关系，有着特别的意义。

　　经济才是关键词

　　走过了一年弯路，奥巴马意识到，在全球经济形势普遍不明朗的当下，中国是一个巨大的、充满活力的市场，忽视这个市场，忽视与中国的合作，是他曾经犯下的最大错误之一，而即便是为了挽救自己的支持率，也不能继续下去了。这也使得选择骆家辉出任驻华大使有了浓重的就业意味。

　　有着商务部长经历及华裔背景的骆家辉真的是不二人选。与重视环保、文化和教育的洪博培不同，骆家辉的商务背景十分明显，而此番出任驻华大使，更是肩负着推动奥巴马出口计划的重任。

　　应该说，骆家辉是奥巴马出口倍增计划的忠实支持者和推动者，任商务部长期间多次访华，而每次都任务明确，就是要帮助奥巴马实现出口倍增计划。骆家辉工作也确实很有成效，去年美国对中国的出口增长了34%。

　　对于这次调换，美国媒体称之为“一次有趣的调换”——用一张不太会普通话的中国面孔，代替一张精通中文的美国面孔。而洪博培与骆家辉两人也确实很有相似之处，前者曾当过州长、熟悉中国、会讲普通话，后者也同样当过州长、熟悉中国、只是普通话略逊洪博培，但却是美籍华人。

　　与其前任洪培博相比，骆家辉语言上没优势，但他确实擅长中国事务，至少是在商务领域。在进入奥巴马内阁之前,骆家辉就树立了对华贸易关系专家的名声，堪称商业领域的中国通。

　　骆家辉的简历很说明问题。在担任华盛顿州州长两个任期间，骆家辉是波音、微软等在中国拥有重要利益的公司的头号吹鼓手，并且有力地“刺激”华盛顿州对华年出口超过50亿美元，增加了一倍之多！

　　此外，在担任律师事务所Davis Wright Tremaine中国事务联席负责人期间，骆家辉也做了大量的推动对华贸易的工作。在商务部长任内，骆家辉也将很大一部分时间都花在汇率和知识产权保护等问题上，有效推进了美国企业的在华利益。由于熟知在华运营的美国企业面临的各种主要问题，在即将展开的驻华大使任内，骆家辉将会继续为在华美企的利益奔波。

　　人脉也很重要。在上述岗位上，骆家辉同中国企业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并且结识了很多中国高级政商人士，尤其是政府圈子的人士。事实上，在过去的两年中，几乎每一次中国高官访问华盛顿时，都会与骆家辉见面。同时，美国企业领导人对骆家辉的商业头脑也表示赞赏。这也使得他是中美双方都能接受的“商务桥梁”。

　　旨在撕掉“反商业”标签

　　更加耐人寻味的是，任命骆家辉出任美国驻华大使，也使得奥巴马有机会挑选一名令人瞩目的商界人物出任商务部长，从而取悦商界。目前的候选人有：辉瑞前首席执行官杰夫·金德勒，谷歌首席执行官埃里克·施密特。也有传言，美国贸易谈判代表罗恩·柯克也是考虑对象。

　　不过，从奥巴马近期修复与商界关系的趋势看，施密特和金德勒的可能性很大。正如美国媒体所言，美国商务部长的职责是在国内外促进美国企业的利益，这些责任与奥巴马修复其政府“反商业”形象的努力吻合。而推动与商界更深层次的接触，也符合奥巴马在五年内让美国出口在2009年水平上翻倍、并在国内为增加就业创造条件的目标。

　　其实，这种与商界修好的工作，从年初白宫大换血就可见一斑。在最重要的白宫办公厅主任职位上，威廉姆·戴利不仅是摩根大通公司高管，同时也在克林顿主政时担任过商务部长。而选择戴利，用奥巴马的话说，是能为美国经济增添活力,“他对如何创造就业和促进经济增长具有深刻的理解。”

　　如今，威廉·戴利已担负起沟通白宫和华尔街关系的重任，并竭尽所能为奥巴马辩护。有意思的是，就在骆家辉获得提名之际，戴利则在英国《金融时报》撰文指出，《奥巴马并不“反商业”》。为了批驳3M公司首席执行官兼董事长乔治·巴克利在《金融时报》上批评奥巴马的言论，戴利特别强调，奥巴马总统一向认为，美国的成功有赖于商界的成功，而“他坚定地致力于采取必要举措，来壮大我们的经济、增强美国的竞争力。我们的重点必须放在把美国打造为全球最佳营商地点上”。

　　在另外一个重要任命中，新任国家经济委员会主任吉恩·斯珀林，则被视为“始终致力于推动经济发展并为中产阶级家庭着想的公仆”。这位负责监督美国政府经济政策的律师和作家，曾在1997年至2000年间出任克林顿的国家经济委员会主任，有力地协助了政府与反对党共和党达成预算平衡协议，并推出对贫穷社区税收抵免的投资鼓励措施，给美国家庭带来了一个持续的繁荣时期。

　　如同这次骆家辉的任命得到了美国学界和媒体的普遍赞誉一样，奥巴马对威廉·戴利和吉恩·斯珀林任命也赢得了来自华尔街的喝彩。经历了2009年与华尔街不愉快的斗争之后，奥巴马政府明显希望改善关系，不仅在选战中得到华尔街的支持，也希望能激发华尔街的活力，有力地引领美国经济复苏。

　　暂时对华释放善意

　　除去骆家辉的华裔背景，奥巴马能够派遣一名现任内阁成员出任驻华大使，也确实在相当程度上显示出中国在他的战略空间中的重要性。骆家辉由此也成为了1979年中美建交以来第一位担当此职的在任内阁成员。

　　美国学界对此反应也比较积极，认为这是一项“强有力且外交技巧高超的任命”，反映出奥巴马政府对待经贸关系十分认真，希望挑选一位这方面的内行人士。

　　就使命而言，驻华大使的重要工作是向中国政府和美国政府进行信息的双向传递，同时帮助解决有争议的双边问题。这其中，复杂的中美经贸关系，将会是骆家辉重点处理的事项。

　　不过，真正有意义的信号是，奥巴马此举或表明，美国政府将更为关注经贸事务，而非地缘政治问题，这也是传递给中国政府的一个信号。在很折腾的2010年，中美关系在地缘政治问题及意识形态领域出现了太多矛盾，奥巴马也明显忽视了中美关系中最积极的一面——合作，无论是经济方面的，还是全球问题上的。

　　需要引起中方注意的是，近期奥巴马政府的一系列举措表明，“经济外交”或成为奥巴马今后两年的主要政策取向，而更加重商的众议院议长博纳的到来，也有助于强化这种趋势。

　　话说回来，骆家辉的血统尽管有助于赢得中国人的好感，却并不会影响其代表美国利益的立场。正如他自己所说：“我以我的中国血统自豪，我以我的祖先自豪，以华裔为美国的贡献而自豪。但我是百分百的美国人。”

　　耐人寻味的是，这种同族同种的想法还可以成为一把双刃剑。政治角色使骆家辉不能过多表现亲华倾向，否则的话，在复杂的中美关系背景下，将很难得到美国国内的认同。这就有点像奥巴马乃至此前布什的访华，尽管在中国时都表现出友好的姿态，但到了下一站（比如东京），就要姿态性地发表一些对华不满或有所批评的言辞，使赢得国内的政治平衡。

　　所以说，对骆家辉的来华，大可不必欢欣鼓舞，而是要平常心地认识到，这只是奥巴马政府基于执政考虑的比较合理的一项选择，释放善意是暂时的，以中国通更好地与中国打交道，或者说帮助美国赢得更多利益，才是重中之重。

　　（作者为中国社科院美国所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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