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洪波

　　山西省太原市长张兵生被免去了职务，媒体称“疑因换届选举时短信拉票”。（据《瞭望东方周刊》报道）

　　疑因换届拉票被免职，毕竟只是“疑”，而未能定。人们是根据迹象，而非根据正式的告知，而推测张兵生被免职的。迹象包括，宣布免职的干部大会上，没有任何字句评价张兵生在太原市长任上的工作表现，这就可以认为是“非正常调整”。而坊间对免职原因有各种传言，张兵生在省“两会”期间发短信为自己拉票只是流传最广的一个。

　　这次人事变动，被称为“经通盘考虑、认真比选、反复酝酿、慎重研究作出的决定”。这应该是可信的说法。张兵生被免职，肯定有不得不免的原因，这也可以相信。但这一人事变动中，通盘考虑了什么，认真比选了谁和谁，反复酝酿了哪些事项，慎重研究了些什么问题，人们并不知道。各级领导干部还被要求“正确理解省委意图，带头讲政治、顾大局，恪尽职守，扎实工作，特别是要守纪律，时刻保持清醒头脑，保证在组织实施各项工作任务中纪律严明、风清气正”，但“省委意图”到底是什么，这似乎也没有明白告知，从而可能陷入猜测、领会乃至“慎惧”的状态。

　　张兵生为何被免职未能明确，使得传言沸扬。一座400多万人口的城市，市长被免去职务，而人们不明原因，产生传言完全是可以理解的。但此时，仍然没有确切信息以消除传言的不确定性或者失真。这实在不能说是一种开放的地方政治状态。

　　媒体显然没有能够从正式渠道获得有关张兵生被免职的相关信息，只能援引“与张兵生私交甚好的一位山西本地人”、“山西某省级机关一中层干部”的介绍。在这些介绍中，张兵生“在换届期间，犯有严重错误”，以及在省两会期间张的部下和秘书向与会者发送“请投下自己庄重一票”的短信。而太原市的市民，当然连这些情况也无从知悉，他们只是从前接受张兵生的治理，现在接受一个新的市长，市长为什么会变化，他们不知所以。

　　在张兵生被免职的各种传言未被证实也未被否认的情况下，评论此事是困难的。但某种程度上，张兵生因换届拉票被免职作为最广的传言，在太原流传多时未被辟谣，媒体报道“张兵生疑因拉票免职”也未被否认，这大致可以视为一种默认。

　　如果情况真是这样，疑问就会变得具体。张兵生的部下和秘书发送短信，内容据报为“候选人竞争很激烈，有那么多的书记、市长和那么多优秀的厅长，请投下自己庄重的一票”。这是在省两会上。如果这是拉票，那么是为谁拉票呢？张兵生是太原市长，太原市长由太原市人大代表选举，而非省人大代表。张兵生是否已被列入省人大会议相关选举的候选名单，参与什么职务的选举，选举是多候选人竞争还是单一候选人？这些信息，仍然缺乏。张兵生“在换届期间，犯有严重错误”，但是否就是拉票错误？“请投下自己庄重的一票”是拉票行为还是一种非得其时的提醒？

　　一般地说，“投下自己庄重的一票”，这是完全正确的说法，但这个说法，在选举中似乎只能由选举组织者去说，也可以由普通的投票人用于表达配合选举的决心。而候选人、候选人的相关人去说，这就有拉票的意味。如果张兵生是候选人，他的部下和秘书发送这样的短信，可被认为是拉票；如果张兵生不是候选人，他的部下和秘书发送这样的短信，至少也要被认为是“不合时宜”，也算是对换届工作的干扰，也可以算“严重错误”。但我们现在不知道张兵生“在换届中犯有严重错误”到底是指拉票还是“不合时宜”地提醒代表们要“投庄重的一票”。

　　但不管“请投下庄重的一票”属于“非所宜言”，还是属于拉票，其实又都可以说是正常选举下的正常行为。如果张兵生并未列入候选人，其部下和秘书发送“请投下庄重一票”的短信，很难说有什么利益图谋，而提醒代表们投票庄重，虽非必要，也不能说是错误。如果张兵生被列为候选人，其部下和秘书发送这样的短信，可视为拉票，但正常的拉票在正常选举中本是正当而且往往是不可缺少的环节。

　　在正常选举中，候选人要向选举人说明自己为何要争取职位，以及自己足够胜任职位。选举与选拔的区别，在于选举是向选举人争取选票，而选拔是向提拔权的掌握者争取职务。选拔模式导致跑官要官，虽禁而不能止，而且风气败坏，至于买官卖官。选举模式也会可能导致问题，那就是贿选和强迫，贿选是拿钱开路，强迫是逼迫选举人把票投向某人，前者是金钱控制，后者是恶势力、强人集团把持。而正常的选举，要义在于公开和公平，使选举过程透明化，每个候选人都公平地直接面对选民，公开地向选举人展示自己的见解，游说选举人支持自己当选。一定程度上，我们甚至可以说，没有竞选拉票的选举、沉默无声的选举，本身就是值得质疑的。

　　如果张兵生的行为确被定性为选举拉票，且没有发现其他违反行为，那么惟一可以质疑的，大概是别人都没有拉票，而张兵生拉了票，这造成了候选人的不公平。然而，更加应该改变的，是选举的方式，使选举成为真正的选举，而不是使选举变成一种政治礼仪，选举人和候选人都无所关心就可以完成程序。这种一团和气而又神秘其事的仪式，不过造成谨小慎微、动静非宜、手足难措的气氛，与“生动活泼的政治局面”毫不相干。

　　回头看张兵生的部下和秘书所发的短信，如果真是拉票的话，真是太隐晦了。拉票都做得如此隐晦，正是选举不正常的表现。用这样的选举，是证明不了人民民主的优越性的。

　　作者系知名时政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