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克鲁格曼

　　教育是获得经济成功的关键，这是人们普遍承认的真理。每个人都知道，未来的工作需要更高水平的技术。这似乎也是佛罗里达州前州长杰布·布什和总统奥巴马呼吁加大教育投入的原因所在，他们称，“如果我们想要就业领域得到更多的好消息，我们必须在教育领域进行更多的投入。”

　　但是，所有人都错了。

　　上述两人的呼吁发出一天后，《纽约时报》刊发了一篇关于使用软件进行法律研究的文章。文章表明，计算机能够快速地分析数百万份文档，所需成本极低，而在以往，这需要一大批律师以及他们的专职助手才能完成。

　　法律研究并非是孤案。文章指出，计算机软件也在设计领域不断地取代工程师。有种观点认为，现代技术只消除了低端工作，而受良好教育的工人显然是胜者；现在看来，这一观点早已过时。

　　事实上，上世纪90年代前后，美国就业市场出现了两种趋势：对就业者技术要求普遍提升以及“中空”现象。所谓中空，即高薪酬职位与低薪酬职位都大幅增加，而中等薪酬职位的增幅却远远落后，而它恰恰是支撑一个强健中产阶级所必需的。这一中空一直在扩大：上世纪90年代迅猛增加的高薪酬职位近来也出现了增长极为缓慢的现象。

　　为何出现这样的现象？教育变得越来越重要的信念建立在这样的理念之上，即技术进步为那些与信息打交道的人提供了更多的工作计划。

　　但是，几年前，经济学家David Autor、Frank Levy和Richard Murnane便认为这一观点是错的。他们指出，计算机在日常工作中明显占优，“认知性人力工作可以通过遵循清晰的规则完成”。因此，任何日常工作（包括许多白领所从事的工作）都受到了威胁。相反的，那些无法通过遵循明确规则完成的工作，即那些种类繁多的人力工作，比如卡车司机和门卫，将会出现增加的迹象，即便面对着技术的整体进步。

　　这即是说，美国现存的绝大多数劳力岗位似乎是那些难以实现自动化的职位。尤其是在制造业工人只占美国就业人数6%的情况下，生产线上的职位大规模缩减可能很难出现。与此同时，许多由受过良好教育人士所从事的白领工作可能很快实现计算机化。自动吸尘器很可爱，但是机器人站岗仍是天方夜谭；但是，计算机化的法律研究以及计算机辅助诊断已经出现。

　　此外，还有全球化的冲击。之前，只有制造业工人需要担心来自海外的竞争，但是现在计算机和通讯技术使得远程服务成为可能。普林斯顿大学的Alan Blinder和Alan Krueger认为，由高素质人士从事的高薪酬工作，比那些低薪酬的职位更为“离岸化”。如果他们的观点是正确的，那么美国就业市场的中空现象将进一步扩大。

　　这对政策层面意味着什么？

　　是的，我们需要弥补美国教育的不足，尤其要改变美国人在起跑线上所面临的不平等状况，那些来自贫困家庭的聪明孩子完成大学学业的可能性低于来自富裕家庭、但资质一般的孩子。这让人感到愤怒，也是对美国人力潜力的一种巨大浪费。

　　此外，还有一些事情是教育力所不及的。必须改变一个观点：让更多的孩子上大学便能重建中产阶层。拥有大学学历便能获得一份好工作已不再是真理。

　　我们如果想要一个共同富裕的社会，那么教育不是答案—我们必须直接构筑这样的社会。我们需要重新获得过去30年中失去的议价能力，只有这样，无论普通工人还是超级明星，都能够争取到丰厚的收入。我们需要向每个公民提供必需的保障，尤其是医疗保障。

　　我们不能仅仅为工人提供大学学历，这无异于开空头支票。

　　作者系2008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纽约时报》供本报稿件，李固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