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周锡

　　吃过午饭，菜农林良方就拉着七八筐早上割的新鲜蔬菜，赶往福州最大的海峡蔬菜批发市场，急切地等待人家来购买。由于行情变化太快，他的“上海青”批发价已从10月底最高时的一筐七八十元，急剧下降至目前的二三十元。他说，这波菜价之所以急跌，与当地政府干预有很大关系。

　　自11月10日起，福州市对当地市民比较喜爱的4种蔬菜——大白菜、上海青、豆芽菜和空心菜执行政府指导价。这个措施立竿见影。至11日，福州永辉、新华都等6家主要超市的80家门店全部将菜价调至政府指导价之下，这4种大路菜的降价幅度两日间普遍达到15%-50%。

　　这也是在今年中国物价大幅上涨下，第一个政府干预、控制菜价的城市。紧接着，福建省政府要求各地借鉴“福州菜价调控”，及时制定灵活有效的临时调控措施，这无疑给当前高涨的物价泼了一瓢冷水。

　　随后，11月17日，国务院常务会议也提出，必要时对重要的生活必需品和生产资料实行价格临时干预措施。

　　而针对政府指导价，利益各方争论不一。反对者认为，政府指导价只能解一时之困，因为指导价并未触及经济核心层利益，所以也很难消除人们的通胀预期。同时，一些福州批发商、超市反映，限价导致他们利润大幅压缩，甚至为零利润。一位福州市官员说，政府限价只是临时措施，市场化才是长久之计，政府正在大力加强农产品基础设施建设。

　　政府出手

　　林良方说，之前化肥等价格上涨，已经带动蔬菜成本的明显上升。再加上10月底，受海南水灾、北方蔬菜出口韩国，以及本地台风、冷空气等因素影响，福州蔬菜市场出现了少有的供不应求。福州菜价顺势高涨。

　　福州市商贸服务业局统计，11月该市蔬菜平均交易价格2.57元/公斤，同比上涨31.79%，环比上涨6.2%。福建省物价局也监测发现，11月以来，该省19种蔬菜平均批发价17升2降，较上月底上涨8.6%。于是，福建省物价局把这一情况上报给福建省政府，引起主要领导的高度重视。

　　林良方说，10月底、11月初他的一筐上海青批发价甚至高达七八十元，是平时价格的两三倍。

　　11月9日，福建省政府高层专程前往福州各大超市，实地考察市场供求和商品价格情况，要求有针对性地采取应对措施，确保市场供应量多、质优、价稳。

　　9日晚，福州市政府紧急召开专题会议，决定从10日起在永辉、新华都、蓝天等6家本土超市80家门店，对空心菜、上海青、大白菜、豆芽菜等4种蔬菜实施销售指导价，上限依次为1.3元/斤、1.5元/斤、1元/斤、1.9元/斤，实施时间暂定两个月。

　　10日上午，福州地区主要蔬菜批零经营单位参加了由福建省、福州市两级物价部门联合召开的 “农产品购销行为与价格政策提醒会”，希望商家能够适当降低利润，不参与炒作。

　　福州市政府要求，由国有蔬菜批发市场组织货源，以低于市场的批发价批发给超市。如果批发价高于收购价，政府将给该国企财政补贴。福州海峡蔬菜批发市场副总经理林修建说，调控时，每斤大白菜、豆芽菜收购价为六七角，高出政府指导的批发价一两毛。9日该市场补贴5万多元，之后几天下降至两三万元。

　　同时，福州海峡蔬菜批发市场自9日到13日减免所有商户2%-5%的管理费，预计每天在20多万元。

　　11日，福州永辉、新华都等6家超市的菜价均调至政府指导价之下，两天里降价幅度普遍达到15%至50%。随后这些超市菜价基本维持在低位运行，空心菜每斤基本都在1.3元左右，上海青、小白菜等不少蔬菜每斤都不会超过1元。在此影响下，一些外资超市、菜市场也纷纷跟着降价。

　　菜民：我们被增长

　　蔬菜价格的急涨急跌，让这位林良方身心疲惫。他说，由于天气转暖，福州本地叶类菜大量上市，价格又开始不断下跌。

　　林良方所在的闽侯县南通镇湖头村，距离福州市区有二三十公里，这里的村民多以种植蔬菜为生。他说，目前批发商来收购，每斤价格只有两三毛、三四毛，他们只能勉强保本经营。如果菜价继续下跌，他们就会面临亏损。

　　为增加收入，林良方直接拉菜到市场批发，每斤还能赚取两三毛。与热情圆滑的批发商不同，林良方静静地站在摊位里，很少与过往人员搭话。他说，今年9月份，海峡蔬菜批发市场从市中心搬迁至这里后，他的生意就差了一半左右。“我很想早点把菜卖掉，早点回家，菜园里还有一大堆事要我去干。”

　　“现在什么东西都涨，这迫使菜价也跟着上涨。”林良方说，一亩地一季蔬菜成本要六七百元，比年初上升了百分之一二十。比如现在一包化肥价格150元，比去年高了30元；人工费400多元，比去年多了100元左右，农药、种子共100多元，也比去年上涨了不少。于是，一些菜农不堪成本压力，干脆歇手不干。

　　林良方坦言，20天前的疯狂行情让菜农多赚了一些，但这毕竟是几年中少有的“报复性机会”。他说，赚最多的依然是批发商、零售商，这种“种菜的不如卖菜的”产销格局，几十年来一直都没有改变。

　　一位海峡蔬菜批发市场批发商说，批发价一般是收购价的一倍左右，但不能因此断定我们就大发了。他说，油价高涨，已使批发商运输成本大幅增加，现在每车蔬菜开往市中心运费要150元左右，比之前增加二三十元。还要加上10%至15%的蔬菜损耗，以及不断上涨的搬运等成本。批发价1.2元/斤左右的大白菜利润也就三四毛钱。

　　一般来说，超市、市场蔬菜零售价是批发价的一倍左右，比如批发价一斤1.2元的大白菜市场卖到2.4元/斤左右。一位福州沃尔玛销售人员说，如今不少降价菜利润微薄，甚至没有利润。永辉、新华都等超市也表示，限价菜整体价格下降两三成，高的达到五成，其中部分蔬菜是零利润甚至负利润。据了解，由于租金、人工、水电等价格上升，超市、农贸市场运营成本明显上升。

　　“之前菜价上涨是比较正常的，没有发现哪个环节利润特别高。”海峡蔬菜批发市场副总经理林修建说，由于天气转暖等因素，福州蔬菜供应量明显加大，再加上正在实施政府限价令，大白菜等4种蔬菜价格已明显回落，但其他蔬菜价格并没有应声下降。福州市商贸服务业局蔬菜流通处处长刘景秀说，至今有关部门并未查出有人囤积蔬菜、参与炒作。

　　“我们是被迫涨价的。如果政府过分干预，那将破坏行业的市场定价机制。”多位菜农、批发商、零售商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抑制菜价过快上涨，不能仅仅只限于蔬菜行业本身，更应该加大对油价、房价等大宗商品的调控，“它们一直在上涨，我们就没好日子过。”

　　福建：推广福州菜价调控

　　14日，福建省召开了加强“菜篮子”工程建设电视电话会议，表示要强化行政首长负责制，加大政府组织调控力度，保障市场供应和价格基本稳定。16日，福建省政府又召开专题会议，细化、部署该省“菜篮子”工程建设任务。

　　17日，福建省物价局有关负责人在省政府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各地加大对蔬菜等农产品市场价格的监督力度，借鉴福州市政府对市场菜价的调控办法，及时制定灵活有效的临时调控措施。据了解，福建三明市也对部分蔬菜零售价采取限价措施。

　　福州市政府副秘书长、新闻发言人林汉隽认为，由政府补贴只是权宜之计，今后必须要根据市场供需规律，只有加大市场供应，保证货源充足，同时加强监管，规范市场价格秩序，确保流通和商家利润在合理范围，才是长久之计。

　　日前福建省政府要求，各地进一步加大现有城市副食品基地特别是蔬菜生产基地的改造力度，有条件的地区可新增一批蔬菜生产基地等。

　　在最近召开的福州市“菜篮子”工作会议上，该市将启动新一轮 “菜篮子”工程建设，力争三五年内全市蔬菜自给率达到70%以上，生猪、禽蛋和水产品自给率达到100%。厦门也制定了新一轮 “菜篮子”工程建设实施意见，要求蔬菜、生猪、水产品的基地供给率分别达50%、40%、30%以上；安排2000万元设立“菜篮子”专项资金，用于保证“菜篮子”产品的供应和应急调控。

　　福建省物价局表示，目前该局已着手建设低收入居民基本生活费用价格指数与补贴挂钩机制的课题调研。

　　但一个客观事实是，“菜篮子”遭遇了土地瓶颈。

　　一位福州出租车司机说，原先集中在福州郊区的一些优质菜地，最近几年长出的并不是一棵棵新鲜的蔬菜，而是一幢幢拔地而起、漂亮醒目的城市高楼。值得关注的是，这种“与粮争地”的现象，在全国很多城市都存在。为保证“菜篮子”工程建设，福州市政府提出的解决方案有，促进蔬菜生产基地尽量向山区扩展延伸。

　　除了菜价，林良方下一步要担心的是，明天他还能不能继续种菜。

　　来源：经济观察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