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社会最伟大的发明就是有限责任公司！即使蒸汽机和电气的发明也略逊一筹

　　周放生/文

　　中央电视台最近播出了十集大型电视纪录片《公司的力量》，第一次用电视的方式，对公司发展的历史进行了解读。片中一个重要的观点就是“真正缔造了现代社会的是股份有限公司”。

　　哥伦比亚大学校长尼古拉斯·巴特勒曾经说过：“现代社会最伟大的发明就是有限责任公司！即使蒸汽机和电气的发明也略逊一筹。” 

　　公司制的历史意义

　　公司的产生对人类社会真有那么大的作用吗？在我们过去受教育的概念里，只有新的科学技术才是发明，作为一种经济组织的公司，怎么能称得上发明？而且是最伟大的发明呢？ 

　　历史已经证明，公司制度的发明，极大地推动了人类社会的经济发展。铁路和运河的修建，都需要大量资金，问题是如何筹集这些资金？股份有限公司的出现，就成为筹集资金最有效的方式。马克思曾做过形象的比喻：“假如必须等待积累，以使某些单个资本增长到能够修建铁路的程度，那么恐怕直到今天，世界上还没有铁路。但是，通过股份公司转瞬之间就把这件事完成了”。

　　应该认识到，一切超越前人的，对人类社会有益的创新都是发明。无论是科学技术的发明，还是社会制度的创新。而且往往科学技术的发明影响一个领域，而社会制度的创新会影响整个社会，乃至影响历史。如改革开放中提出的“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经济特区”、“一国两制”等。

　　看来，我们以往对发明的理解太狭窄了。如果我们仔细了解公司制度诞生前后人类社会发展有何巨大不同，以及公司在其中所起的作用，我们对“公司是现代社会最伟大的发明”这个评价就不会感到意外了。

　　美国经济学家德隆的研究表明：“人类97%的财富，是在过去250年的时间里创造的”。250年前，正好是英国工业革命发生的时期，在这之前，人类已经经历了几千年漫长的历史，在历史长河中，人类也有很多伟大的发明，比如中国的四大发明(火药、指南针、印刷术、造纸)，四大发明自发明以来一直到英国工业革命时期传入欧洲以前已有一千多年历史，在这一千多年历史当中，许多科学技术发明转化为现实生产力，远不及近二百多年来的进步和变化。这是什么原因呢？为什么同样是科学技术发明，在不同的历史时期转化为现实生产力的过程会有那么大的不同？

　　公司的诞生恰恰与英国工业革命几乎同步，只要我们了解了公司的诞生、作用以及公司的发展过程，我们就可以知道公司在其中发挥了最重要的作用。

　　在公司出现之前，很多科学技术发明及其转化为商品主要依靠发明者个人的力量，或者是世代相传的力量，或者是得到一些开明官员的支持。很难得到群体和社会力量的支持。历史已经证明，科学技术的发明、提高并转化为现实生产力，除发明者个人的努力外，还需要很多资源、要素的支持。例如，需要持续不断的资金支持；需要各种技能的人才共同分工合作；需要解决大量工程技术问题；需要相当规模的人力组织在一起进行生产，需要知识的积累和传承；需要创造市场需求，满足市场需求，并为商品提供后续服务；需要与其他生产商交易；需要有人组织和管理等等。

　　这些需要都不是发明者个人所能解决的，也不是靠政府就能解决的。怎么办？

　　公司的演进

　　在市场经济条件下，需要有一个经济组织，能够把科学技术发明转化成现实生产力过程所需要的各种资源、要素，并把它们组织起来，实现这个目标。

　　但这个组织需要解决两个问题：第一，要有人愿意投资。投资人投资后最大的担心是投资出现问题是否要承担一切后果？即是否要承担无限责任？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就不会有大量的人愿意不断投资。第二，要让人放心地投资。因为投资人很多，但不是每一个投资人都直接参与经营。如果不能将投资人个人的财产和所投资的经济组织的财产界限划分清楚，不直接参与经营的投资人由于信息不对称，就会担心自己投资的资产很容易被直接参与经营的投资人拿走。由此大量不直接参与经营的投资人就不会放心地投资。

　　公司制度的设计对这两个问题给出了答案。

　　解决第一个问题的办法是使投资人的风险可控，就是有限责任。公司所有的投资人以其出资额为限承担有限责任。这种让投资人风险有限，收益无限的制度，可使想冒险、想投资的人大胆投资。                        

　　解决第二个问题的办法是将投资人个人的财产和所投资的经济组织之间的财产界限划分清楚，使这个经济组织成为有独立财产、独立人格的组织，即独立的法人机构，独立的法人财产。

　　简单地说，投资人投资成为股东后，除了在公司盈利时享有分红外，任何以未经全体股东同意的方式谋取公司利益的行为都是违法的。即使是股东也是一样。其含义就是法人财产要像个人财产一样受到保护、不可侵犯。这样才能使那些不直接参与经营的投资人放心投资，使陌生人之间的合作成为可能。

　　有限责任与划清财产界限是相联系的两个问题，如果股东与公司财产界限划不清楚，股东就必须对公司承担无限责任。这两个问题的解决，最终设计出了一个非常精巧的经济组织，就是公司，有限责任公司。这是一个天才的设计，它实现了自利与合作最好的结合。

　　股份公司出现之后，又进一步解决了通过股权转让退出公司的问题。公司解决了可以持续不断地筹集资金的难题，进而就可以借贷，可以购买技术，可以雇佣人员，可以采购资源，公司就成为市场要素配置的平台、各种资源组合的平台、投资人利益实现的平台、专业化分工合作的平台、知识积累和知识传授的平台。

　　公司将这些资源整合在一起，从此奇迹不断发生。公司力量不断显现。公司其实就是一组制度和规则的组合。

　　公司与市场

　　公司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作用：公司是市场的替代物。

　　诺贝尔奖经济学获得者罗纳德·科斯在《企业的性质》一文中提出：“在企业之内，市场交易被取消，伴随着交易的复杂的市场结构被企业家所替代，企业家指挥生产。我认为，可以假定企业的显著特征就是作为价格机制的替代物”。

　　市场经济的出现大大早于公司的出现，在市场中不同主体之间进行交换，在交易和交换的过程中会产生许多交易费用，这些交易费用会增加企业的成本。例如，企业在经营过程中需要寻找买家，寻找供应者，需要谈判，需要签约，需要打官司等等。

　　那么人们就在想，如果这些关系相对固定，能不能通过一种企业组织形式将他们聚合在一起，把相互之间的关系固定下来，从而可以减少交易费用，提高管理效率，增加企业利润，促进生产力的发展。

　　这个组织就是公司，公司可以做到这一点。因此，在市场经济一定的范围内，公司的诞生就替代了部分市场交易关系，从而提高了整个市场资源配置的效率，促进了规模经济，以至后来发展成为企业集团，跨国公司，替代更大的市场。科斯在1937年就提出了“交易成本”理论，认为公司的存在是为了节约市场交易费用。他认为当市场交易成本高于公司内部的管理成本时，公司便产生了。

　　当然，公司规模并不可无限扩大，不可能大到完全替代市场，如果那样的话就是计划经济，一个国家就是一个公司。甚至当年苏联东欧阵营也类似一个大公司，国家之间搞计划经济，结果走向了反面。公司的规模要有一个合理的边界，最基本的是不能妨碍竞争。

　　公司需要监管

　　公司的发展推动了整个社会的法制化进程。公司的产生和发展需要法律规范，公司从事的各种市场行为也需要法律约束。公司和人类很多事物发展的规律是一样的，它可以为人类的发展发挥很大的推动作用，同时由于它的逐利本性而在难以受控的情况下，也做了很多坏事，做了很多不利于人类社会发展的事情。公司不仅需要《公司法》，还需要《证券法》、《合同法》、《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反不正当竞争法》、《反垄断法》等一系列法律对其行为进行约束和规范，公司的发展在某种程度上催生了这些法律并促使其不断完善。

　　公司既然是个法人，它也会像自然人一样，有诞生、初创期(婴儿期)、成长期(青年期)、成熟期(成年期)、衰败期(老年期)，有生有死，这个过程既由公司本身的发展规律所决定的，同时也是市场竞争的结果，最典型的案例就是这次金融危机诸如雷曼兄弟公司这样的破产企业。

　　公司在其诞生和发展的过程中，会不断遇到公司内部各种矛盾与冲突，也会不断遇到来自市场和社会各方面的矛盾和冲突。例如，内部管理问题，管理制度的建立和完善；劳资关系问题，如何使得劳资关系保持平衡；如何维护债权人的利益；如何进行考核；如何进行激励和监督；如何与其他交易方签订契约合同；如何控制公司经营当中的各种风险；最重要的问题是如何治理公司。有效的公司治理模式还在不断探索。

　　由于公司(管理者)也会干很多坏事和损害股东等各方利益的事情，因此，在公司的发展过程中，迫切需要政府和社会的监管。

　　政府的监管可以通过颁布政府的法律，可以通过各类政府机构依法进行监管。社会的监管有股东监管、中介机构监管、媒体监管。每一次危机爆发，都会提出新的监管课题。

　　公司无处不在，无时不在，公司离我们最近，我们每一个人可以创立公司，或者在公司工作，或者享受公司的服务，或者跟公司打官司，或者购买公司的股票，或者用手投票，或者用脚投票。

　　公司又离我们最远，我们常常看着各类公司的各种行为，各种表演，看着各类公司你唱罢了我登台。

　　中央电视台播放的《公司的力量》，用影视的方式再现了公司发展的历史和公司的其他方面，如果不是专业人士的话，可以把它当成一本公司发展的教科书。

　　我以为，每一个大学生，不管学什么专业，都应该读这本教科书，了解公司的是非曲直，对于将来毕业后进入公司做一个入职前的自我培训，每一个中学生也可以在家长的辅导下把它当做一本近代史教材来读，对于将来选择职业方向一定会受益的。

　　《公司的力量》是一本好的教科书。

　　作者系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