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 李保平

　　我们应站在全局的角度，以一个博大的胸怀，弯下腰，让整车和电池站在上面先冲出去，等它们达到一定规模，我们就站起来了。

　　在新能源汽车产业链上，三个最重要的环节，便是汽车厂商、电池供应商和能源服务运营商。

　　普天海油属于后者，也是新能源汽车央企联盟中唯一定位于此的厂商。

　　而这三个环节中，争议最大的当属能源服务运营商。长久以来，充、换电之争，以及建站标准之争，交互喧嚣在整个领域。

　　究竟哪一种声音是对的？为何中国电动汽车商用化迟迟无法破冰？带着这些问题，记者对中国电动轿车商业模式及充换电基础设施战略规划资深研究学者、普天海油市场运营总经理谢子聪进行了专访。目前，普天海油公司接受中海油和中国普天的委托，具体负责与中央企业电动车产业联盟的工作接洽，归属于新能源汽车央企联盟秘书处充电与服务部。

　　避免同室操戈

　　《中国经济和信息化》：这次新能源汽车央企联盟是哪个企业主导的？

　　谢子聪：表面上看是16家企业发起的，章程里也是这么说的，但不早不晚在这个时候发起，而且是这16家企业，所以确实是国资委牵头的。这件事是个创新。30年来，各行各业的发展都是依靠买国外的设备、技术甚至套用国外的模式，一旦遇到问题，抬头看看国外是怎么做的，学习一下就可以做起来了，企业联合起来做电动汽车这种事国外没有，他们没有现成的模式，产品也不丰富，技术跟我们也差不多，所以抬头一看，也没有可以学习的对象，在混沌中中国人迎来了一个机会，30年来我们买别人的，这次如果中国人齐心协力、同心同德，率先将新能源汽车做成了商业化，那么以后我们就可以把整车、电池和基础设施一起卖甚至出口，那样我们就算成功了。

　　最新数据显示我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二经济大国。如果在技术上我们也走在世界前列，就能获得了中国领导人和中国人民想获得的成功。所以说，我们必须以国家民族的大局为重，暂时放弃企业的小利益，积极促进新能源汽车事业的发展。

　　《中国经济和信息化》:这么多石油企业参与新能源汽车央企联盟，是否说明新能源汽车仍然不新？

　　谢子聪：石油是不可再生能源，所以一定要找可再生能源来替代，风能、太阳能都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中国70%到80%的电能是靠火力发送。所以即便是使用电动车，仍然要靠火力电。解决问题不是一步到位的。发展电动汽车就需要相应发展充电器，把风能、太阳能储蓄到充电器上，这样可以降低用电成本，增加太阳能和风能的利用率。发展电动车和发展新能源是相互的促进的关系，二者相互依存、共生共长。

　　《中国经济和信息化》：在发展电动车产业时，能源基础供应商的责任是什么？

　　谢子聪：能源基础供应商的工作分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它作为孵化器孵化整车和电池，与此同时自己又被国家孵化，接受国家补贴。能源商追求的是规模经济，如果入网客户达到一定数量，它就能挣钱。按现有模式估算，一个城市达到两万辆的使用量，我们就能挣钱，也就进入自然盈利的阶段了。

　　第二阶段，企业销售电动车要把电池带出去。要解决使用方便性的问题，这是商业模式的核心。我们应站在全局的角度，以一个博大的胸怀，弯下腰，让整车和电池站在上面先冲出去，等它们达到一定规模，我们就站起来了。如果能源供给商只考虑自己的利益，不从全局考虑，就永远达不到共赢。所以，新能源供应商的观点就是三匹马拉着中国电动汽车可持续发展的商业化平台这部车共同往一个方向跑，这三匹马缺一不可，不能只站在自己的角度从自己的小利益来考虑，要站在全局的高度，才能进步。

　　《中国经济和信息化》：这次电动车联盟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吗？

　　谢子聪：高层号召央企成立联盟，主导思想就是合作。但是什么时候才能让这些参与的企业明白这个道理，我们目前还不清楚。等企业明白这个道理后，这驾马车就能起到作用了。

　　李荣融代表国家把整车、电池、能源供给商这些大企业都装在一个筐里面，是告诉他们不要同室操戈、相煎太急，要心贴心、手牵手，共同做这个事情。蛋糕是没有的，只有共同做成了这件事才有蛋糕，才能瓜分蛋糕。新能源汽车央企联盟的作用是“定局”，该联盟对推动中国电动汽车发展所起作用的大小就取决于其预热时间的长短。如果预热得快，冲得就快，中国电动汽车发展的进程就会缩短；反之则相反。国资委做这些事情是希望大企业明白这个道理，别辜负了国资委一片苦心。我说了，整车厂去引领他，不对。它只是一匹马；国网以它的模式来做，也是不行的；电池厂说以它为主导，它也只是一匹马——三匹马分开就不行，三匹马齐头并进才能拉起这驾马车，拉上这个平台往前走。

　　要让电动车把QQ车比下去

　　《中国经济和信息化》：电动车产业为何被定位到如此高度？

　　谢子聪：国网搞智能电网，需要储能器，所以要大量发展电动汽车，这样才有储能器给它存电和送电。没有电动汽车的发展，什么都白谈。温总理说，到2025年中国减碳减排要达到40%～45%，靠电动汽车是完全能达到的。

　　《中国经济和信息化》：先行商业化是电动车产业发展的核心吗？

　　谢子聪：各行各业都是从不成熟逐步发展起来的。30年来，没有砖头大哥大的成功运营就没有今天的3G手机，虽然30年前的砖头大哥大技术不成熟，功能也比今天的手机差得远。但是，在当时的条件下，它实现了商业化运营，搭建了一个孵化的平台，才让它的技术、电池、手机功能不断提升，不断完善。

　　同样，没有30年前黑白电视机的商业化运营，就不会有今天的等离子和液晶电视，这也是因为它成功地实现了商业化运营。彩电、冰箱、空调、洗衣机每一个都是这么发展来的，就连燃油汽车也是这么走过来的。100年前它的时速不可能达到200公里。这就是创新产业或者叫新兴产业的发展规律。

　　到了电动汽车时代，大家也不该忘了这个规律。老是说这不对，那也不对；这不行，那也不行。总习惯于拿发展了100年的燃油车与一个创新的、新兴的产品来进行对比，这是不能比的。

　　另外，燃油车和电动车的定位不一样。电动车是为了环保、减排、低碳，为了拉动新经济创新才应运而生的，要给予它容忍度、给它一个明确的定位。

　　实际上电动汽车是个大概念，包含的品种有大巴、环卫车、出租车、乘用车等。一谈到电动汽车，大家谈的都是电动乘用车的发展，觉得不好做，就又回归到大巴、环卫车上去了。

　　《中国经济和信息化》：那么如何让电动车尽快商业化呢？

　　谢子聪：对此专家、学者的呼声很高，但具体的解决办法还没确定。我们对电动汽车怀有这么大的激情，目的就是让它走商业化，让老百姓买它。

　　虽然私家电动汽车补贴出来了，但如果整车价格比燃油车多一倍，老百姓不可能花这么多钱去做环保人士。但要让他买一个比燃油车便宜，加电跟加油一样方便、更加优惠的车，顺便去做环保人士，这样也许是可以的。

　　所以电动汽车的商业化，首先要解决的是电动汽车商品特性的问题。如何让它变成真正的商品？就要使其具有市场竞争力。所以说，电动汽车首先是商品，其次才是环保产品，这个概念要搞清楚。

　　《中国经济和信息化》：如何使电动车比燃油的QQ更具有市场竞争力？

　　谢子聪：这需要三个条件：第一，价格一定要比燃油车便宜；第二，使用的方便性一定要强于燃油车，加油需3分钟加电也只需3分钟才可以。如果加电需要6个小时，那就不方便了；第三，加电费一定要低于加油费，百公里电耗要低于百公里油耗。具备了这三个条件，再加上国家的政策，免过路费、停车费、过桥费、购置税等，这样大家就都愿意买它了。

　　只有具备了这些条件，电动车才具有了商品的特性，具备了与燃油车相当的竞争力。整车产品要做到这个程度，才谈得上有市场，才可以大力发展。不然，消费者凭什么不买燃油车而买电动车呢？

　　《中国经济和信息化》：那么如何才能具备这些条件呢？

　　谢子聪：这个问题是从技术上、方法上来解决，还是从商业模式上来解决，是需要首要考虑的问题。要解决问题，我们就要搞清楚，一个创新的产品、产业要发展，往往有三个阶段：初创期、发展期、大力推广期。不能像看待燃油车一样看待电动车，燃油车发展100年了，已经度过了发展初期、发展期，已经成熟了，可电动车才刚刚开始。

　　电动车，尤其是电动轿车发展初期的定位一定要清楚。电动车发展初期被定位为城市内的交通工具，不是城际间的交通工具，发展它是为了减排，多一种城内的代步工具。周一到周五，北京、上海等大城市平均跑50公里左右，中小城市平均跑30公里左右，周六周日去郊区玩，跑100～150公里就行了。

　　从新中国成立到现在，加油站也是经过了漫长的几十年才把全国网络建成的。所以，电动汽车能源供给基础设施也不是三五年就能建成的，不经过30年，是不可能把全国城市网建成的。短期来看电动车根本不具备城际间交通工具的功能。所以，它在发展初期就只能定位为城市内的交通工具、生活代步工具。

　　按照百公里电耗15千瓦时来算，配电池参数为20～25千瓦时就够了，不需要去配置100千瓦时。不要盲目地去做电池。

　　《中国经济和信息化》:电动车“城市内用”含义的详解是什么呢？

　　谢子聪：交通工具的发展有个过程——发展的初期跑市内，发展到一定阶段就可以跑城市与城市之间，发展得再成熟点就可以是省与省之间了，这是第一。

　　第二，电池技术也会发展的。以前砖头大哥大的电池只能待机几个小时，现在手机电池可以待机几天，甚至20多天。现在的电池可以让汽车跑150公里，以后技术进步了，也许就可以跑到500公里，甚至更多。

　　技术的进步需要有一个商业化的平台。今天搭建不了商业化平台，明天如何去谈技术的发展？电动车的发展跟其他产业的发展规律一样，都是一步步发展起来的。

　　人民币+技术+激情=成功

　　《中国经济和信息化》：当下中国电动车产业的发展是什么状况？

　　谢子聪：中国已经具备了电动乘用车发展的条件。有了可跑的车，有了可用的电池，有了政府信心满满的支持，有了各个企业的激情。

　　国家电网说要以他们为主，因为他是电资源的掌握者。国家电网年初就发布消息称，要在27个省建75座充电站，6000多个充电座。大手笔啊！可是明眼人一看，27个省，75座充电站，一个省分几个？一个省就按10个城市算，每个城市又能有几座？一个城市按10个区算，每个区能分几座？一个区按20个小区算，一个小区能分几座？有人买吗？只是做秀而已。

　　可以说，这个充电站就算建在离用户家500米的地方用户都不愿意去。下班了，要开车到500米以外去充电，然后自己走500米回家，第二天再走500米去取车……很不方便。如果只有这样的基础设施，消费者就宁愿去买燃油车。这是不符合电动汽车使用方便性这个规律的。

　　《中国经济和信息化》：那么发展电动车用什么模式更合适？

　　谢子聪：普天海油提出的20字商业模式：裸车销售、电池租赁、充换兼容、智能管理、刷卡消费。这是一个支持体系，是个一揽子方案。已经得到国家高层、专家、很多企事业单位和研究机构的认可，

　　这20字的前8个字，代表目前基础条件下解决问题的方法，是解决目前的电池消耗快、整车价格高、使用不方便、电池维护难等问题的方法；后面8个字“充换兼容、智能管理”代表了这个模式的配套技术体系和工装设备的路线；最后4个字表示这个模式从消费者到生产企业再到配套服务企业形成共赢的一种保障。

　　整车不带电池销售，价格就下来了。把燃油车的发动机、排气管、油箱拿掉，装上电动机、电控系统，在批量生产的条件下，就会比燃油车便宜，这个产品就自然地按照商业法则具有了竞争力。

　　《中国经济和信息化》：国外大的车企不怎么喜欢去做电动车，因为燃油车它们已经做得很好了，电动车对它们是一种冲击。你对这种现状有什么看法？

　　谢子聪：这是我们的现状。刚才说了整车厂要返璞归真，不管国外大企业喜不喜欢，当社会需要发展它时，市场会给出判断。

　　所以任何国内外的大企业在这个事情上都有一个自己的标准：干这活挣钱吗？挣钱就干。至于社会责任什么的，顺带就做了。

　　有一个机构像中石化服务燃油车一样为电动汽车服务，我们做研发、生产、销售，就可以了。能源供给的所有服务都交给能源供给商，就跟燃油车交给中石化、中石油一样，我只需要做一个标准的电池仓，能把电池装上去，然后几个电压参数对接、通信接口对接，就可以了。我挣我的钱，你做你的服务，就跟燃油车的商业法则一样。

　　什么是真理？挣钱就是真理。现在党中央要求加大力度发展电动车，国务院按照党中央的指示要求国资委做电动车，国资委指示国有大型企业必须做好电动车，所在央企必须得做。

　　我对一些车企领导人的思维不会特别在意，关键是谁先把它做起来。假如奇瑞跟我一起合作挣钱了，一汽、二汽、东风还能不来？

　　裸车销售、电池租赁、充换兼容，按这种模式，“快换”就会成为目前的主流。但“快换”就需要企业有个标准，只要有钱挣，整车厂开发一辆电动车和开发一辆新型的燃油车是一样的，前提是开发一个燃油车的新品种肯定是要挣钱的。未来企业实现电动汽车底盘电池仓的标准化不是问题，前提是得有人信心十足地去做这件事情。对电池企业来说，整车发展才能带动电池生产。所以，只要整车能销售出去，电池企业也就能挣钱了。

　　剩下的难题在能源供应商那里。就像我跟苗部长汇报的一样。我说，苗部长，你是中国电动汽车集团军的司令，你手下有三个师——整车、电池、能源供给。现在由于电池和商业模式的问题三个师都动弹不了，用裸车销售的模式让整车先冲出去，让它具有市场竞争力，整车厂这个师冲出去了，电池也就跟着冲出去了。剩下的问题就留给能源供应商这个师了，它除了要投巨资去建设城市基础设施，还要采购电池，这压力可就大了。

　　火车奇遇记

　　《中国经济和信息化》：普天海油是中国普天和中海油合资成立的吗？它现在的布局和规划是什么样的？

　　谢子聪：我是去年年底来普天海油的。据说，普天的总裁在火车上巧遇了中海油的老总傅成玉，两人在这个事情上一拍即合，觉得电动车值得做。就这样组建了普天海油公司。他们把我从清华找来，让我帮他们把这个事情做起来。因为进入这个行业就比较晚，我来公司的时候并不知道该怎么做，现在普天海油已经具有了自己的商业模式、行动纲领，知道该怎么做了。所以成立了这样一个公司，中国普天和中海油各占50%的股份。技术和运营以普天为主，因为中海油没有这方面的技术和人才，它出钱、出人来管理。

　　《中国经济和信息化》：普天海油做了快一年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谢子聪：现在的情况是，普天海油的运行速度远远超过了所有电动车企业，正引领着这个创新的行业在前进。科技部把我们的商业模式和设备工装作为一个国家科技支撑计划，立项进去，马上要全力以赴地支持。

　　10月底我们在酒仙桥的工程中心就建成了，我们的工装设备、技术储备已经做完了，今年年底，我们会在25个城市中选1～2个城市来作为实施示范工程的试点，明年一年的时间，我们就要把这个城市网建设好。每5公里就要建一个站，把城市全部覆盖，就跟中国移动一样，不留盲区。我们就要吸取这个教训，我们要以城市为单位，全面铺建起来。我们投了25亿元，服务两万辆电动车，但在25亿元以后就应该开始挣钱了。

　　一个商业模式成功的标志是什么？答案有两个方面，一是参与整个产业链的所有技术、设备和产品是可用、可靠、安全的，不在于技术成本的高低。就像当年的砖头大哥大一样，它可用、可靠、安全，尽管技术比现在差远了；二是参与产业链的所有企业都要挣钱。评判一个商业模式是否成功，只要看它是否符合这两个条件就行了。我们两年或者三年以后请大家来评判，看跟我们联盟的企业是否都挣钱，看我们的产品是否可用、可靠、安全。等大家都挣钱了，技术就更完善了。

　　《中国经济和信息化》：普天海油与哪些企业联动多一些？

　　谢子聪：我们自己有一个联盟：清华大学、北京交大、天津清远（整车装配)、普天。我们自己是做信息化管理和物流产业的，有自己的电池配送、电池输送。我从奇瑞刚回来，和他们谈了对接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