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英杰，媒体评论员

　　当张悟本倒下时，有人就问：“下一个张悟本是谁？”这次，李一作为“下一个张悟本”倒下了，不知还会不会有人问：“下一个李一是谁？”

　　李一成“仙”的道路上，终于遇到了大麻烦。这位名震海内的缙云山绍龙观主持，一夜之间就从养生大师、“神仙”等宝座上跌落，成为一个人人喊打的妖魔鬼怪。

　　近日，相关部门纷纷介入调查“李一事件”。重庆北碚区民宗局证实，李一的“水下生存”确属虚假宣传，其办学收费并未履行报批手续。国家宗教事务局表示，正在向当地宗教部门调查此事，不日将公布结果，并称，有个别宗教人士道德沦丧、借教敛财。

　　看这架势，正在“闭关修行”的李一，就算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其下场恐怕很快就会像胡万林、张悟本等人一样，落得个身败名裂。纵观李一由人变神、又从神变成鬼这三部曲，真是别有一番滋味上心头。

　　眼下这个局面，主要是由李一自己一手造成的。但从另一角度看，他又并非这出“神鬼传奇”的唯一主角，缺了那些跟在他屁股后面叫好的人，他这出戏也演不下去。让人感慨的是，当初追随他的人当中，或许就有如今朝他身上扔石头的人。

　　当李一表演他那套胎息绝学、通电疗法之时，一些人脑子也不想一下便发出尖叫——看啊，真神啊。而当李一的把戏被戳穿，这些人转而又破口大骂——这个大骗子！却似乎并不反思：李一伎俩得逞，自己难道就没有任何过错？要知道，李一的骗术并不高明，这套把戏已被一再证伪，可人们还是蜂拥而上，争相下跪。

　　这是因为，在中国人的传统中，缺少一种把人当作“人”的理性思维。在漫长的帝王社会里，要么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将相，要么是一文不值的屁民。长期的“个体”缺位，滋生出一种扭曲的价值观。这就是，有些人既不把自己当作一个具有独立性的人，也不把其他人当作一个具有独立性的人。这一点，同样体现在过去的“榜样教育”上。只要这个人被钦点为“英雄”，他身上就不允许有任何毛病；而当一个人被定性为“坏人”，这个人身上每个细胞就都充满了邪恶。在这样的教育背景下，要客观公允地看待一个人，何其难也。

　　前两天，马云站出来澄清他并非李一的弟子，曾不无感慨地说：“过去，把他弄成神，现在很快又把他打成鬼，这都不客观，他就是一个人嘛。”事实正是如此。无论把李一塑造成“神仙”，抑或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这都说明，客观、独立精神仍然是这个社会的稀缺品。试想，倘若当初人们仅仅把李一看作一个普通人，想必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而今天把他还原成一个普通人，也不会这般义愤填膺，非得用口水淹死他。

　　精神独立、思想自由是通往现代社会的人性基础。这并非什么艰深奥妙的道理，而是一个日常行为的准则，可于细微处见真章。固然拿这把尺子要求所有人遵照执行并不现实；但要看到，当一个社会普遍缺乏客观、独立精神，乃至于这种人都成了大师、偶像，那么这个社会肯定也要反思。

　　这出“活神仙”闹剧再次证明，抱住“李一”们的精神大腿，非但成不了“仙”，还可能让自己丧失作为人的个性与尊严。遗憾的是，当张悟本倒下之时，有人就问道：“下一个张悟本是谁？”这次，李一作为“下一个张悟本”倒下了，却不知还会不会有人问：“下一个李一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