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岚

　　如今，一条河流对于一个城市，很少有像漓江之于桂林那样古典与唯美。

　　这正好是一个雨天，我们从龙船坪码头上船，双层游艇顺流而下，宽阔的河面，立刻像一个摇摇晃晃的长镜头一样，将我们带入了雾霭重重的山水之城。

　　站在小艇上追逐着倾倾波澜，这不仅使我想起了河流与城市这个古老而现代的主题。在现代都市中，河流几乎成了都市最后一道自然景观。在我所体验的都市中，诸如泰晤士河、维斯瓦河、黄浦江，或府南河都成为了各自都市最津津乐道的去处，但几乎无一例外的，它们都陷落在这样一种结局中：那就是曾经汹涌的河流早已被现代工业所驯服，它们失去了沙滩、卵石、水草、生物，甚至河床，而是被一座座大桥、一道道防波堤，或一条条河底隧道所统治，一个或者几个世纪前，这些河流早已失去了它们的野性，它们不会再带来清风与明月，不会再带来原始的神奇与自然体验……

　　但此刻的漓江却是个例外。7月硕大的雨水滴打在河面上，丰水季节河道汹涌的波浪，拍打着岸边的水草，雨水在空中倾落而形成的锋面，与漓江上波浪更迭的江面，犹如交响曲中的双重旋律。尤其是岸边如此丰茂的水草，有一刻钟，我恍惚如同行舟于爱尔兰中部的香侬河上，充满着原始般的神奇。你知道，在中国，几乎已没有一条干净的河流或者干净的水草。我问随行的本地朋友，漓江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它也流经城市中心，却没有被污染，甚至沿途还生长着丰茂的水草或碧绿凤尾竹。她回答说，一个原因是漓江河道宽阔，终年水流丰沛，另外一个原因是这里没有重型污染，桂林最大的企业是三金制药，也属于环保型企业；当然还有值得一提的是，桂林属于西部地区，整个桂林城市的建设基本上保持了上世纪80年代的格局，在生态上反而体现了它的后发优势，没有像东部的城市河流那样遭受严重的发展主义破坏与污染。

　　从龙船坪码头开始，坐在小艇上，我们跟着宽阔的河流移步换景，桂林古老的自然山水，像一幅画卷般在雨中缓缓展开，先是象鼻山，它位于桂林市区东南，因山形酷似一只站在江边伸鼻豪饮漓江甘泉的巨象而得名，我们的游艇在空旷的水面上行驶，对面的城市似乎只是它的背景，它没有展开巨大的建筑身躯拥挤过来，而是与山和水保持着相对和谐的方式。

　　假如你第一次来这座城市，你会觉得这是一座充满未来主义的城市，魔幻而迷离，它那如蘑菇或山笋一样的山，仿佛突然在你所住的宾馆建筑物之前冒出来，它宽阔的河流仿佛随时可以降下阵雨，让这个城市沉浸在一种山水画般的朦胧状态中。

　　过了象鼻山，我们的小游艇还经过了伏波山、七星岩和老人山，曾有位欧洲朋友到了上海后，他认为上海是一座直立起来的城市，尤其是它高耸入云的建筑，而假如他来到了桂林后，他会发现，桂林的城市其实是平卧的，但是它的山却是直立起来的，并围拢了过来。诸如，我们坐在船上一晃而过的伏波山、七星岩和老人山，它们似乎都一座座站立了起来，来了漓江边，守候着这座城市的街道与建筑，它们始终高于城市建筑。

　　据说，漓江上原有很多竹筏，游客可以在上面边吃小吃边游览胜景，这样虽充满自然，但垃圾乱排放却给漓江带来了污染，后来，竹筏被取缔了。标准化的游艇开始盛行，我们乘坐的就是香格里拉酒店在漓江上新开张的一座双层游艇，既商务又休闲，尤其是该酒店的行政总厨华德瑞（Walter Doerig）所做的充满东方风情的西式套餐，与漓江山水可谓相得益彰。坐在游艇上，享受美味与美景之时，我们问华德瑞先生在美景如画的漓江上做西餐与在厨房内做西餐有何不一样，这位来自瑞士的绅士摸了摸他那坚毅的鼻子，用浑厚的语音回答说：“这是一种天赐！一种造化！”

　　的确，漓江是一种天赐。90分钟的江山美景，让我们体验到了在繁华世界之外的一种古老的山水之乐。从龙船坪至叠彩山，在10公里的江上风光，早已淹没了我们内心深处的所谓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