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陶冶

　　受日本官员本月12日有关“高度关注汇市波动”并有可能“采取适当行动”的言论影响，连续三周劲升的日元汇率在本周最后两个交易日终于有所降温。然而，在这表面上的平静背后是日本当局与市场投资者之间无声的对峙：前者试图用言论高压赢取这场日元升值狙击战，而后者则在试探和揣摩前者是否拥有足够的干预弹药和政治支持。这样的心理战还会持续多久？支撑本轮日元走强的因素有哪些？对于正在增持日本国债的中国又意味着什么？围绕这一话题，本报记者13日独家连线了中国银行研究员王元龙和中国社科院日本研究所经济研究室主任张季风。

　　两位专家均认为，本轮日元升值的主要原因来自外部而非日本国内基本面的变化，因此给目前以出口为主要复苏动力的日本经济带来的威胁也就更大。日本当局是否以及如何采取干预措施将最终取决于日元升值给日本经济带来的伤害。相比之下，由于当前全球经济总体仍相对低迷，专家认为汇市波动虽然会对国际市场的资本流动产生一定影响，但预计规模相对有限。至于中国增持日本国债，专家认为这既有助于中国推行外储多元化，同时也可为日本经济提供支持，于中日双方都是一个双赢的事件，其意义不会因日元的暂时性涨跌而改变。对于日元的未来走势，专家认为短期可能会维持强势，但中长期将伴随全球经济复苏和金融状况的好转而回归中性甚至偏弱走势。

　　日元劲升源于外部动荡

　　最近一波的日元暴涨开始于7月中旬，具体表现为日元对美元汇率连续三周上涨，并于本周三升至84.72比1的15年新高为顶点。事实上，日元几乎是最近3年来表现最为强劲的国际货币。数据显示，2007年8月1日至2010年7月31日，日元对美元、欧元和英镑分别升值了27%、30%与43%，对资源出口国货币加元与澳元也分别升值了24%与22%。面对这样的数字，人们似乎很难将其与至今仍在与通缩抗争的日本经济基本面建立联系。那么，究竟是怎样的因素支撑着日元的强势？

　　王元龙认为，支持日元强势的最主要原因在于欧美等经济金融环境的不确定性加大了日元套利交易的平仓需求。在本世纪的最初10年中，由于日本央行常年推行低利率，很多投资者以低息借入日元后在外汇市场将其转化为高息货币或用于其它币种的高回报资产投资。日元的这一身份决定了在外部市场环境好、投资者风险偏好强的时候，外汇市场上日元供过于求，导致日元汇率走低；而在外部市场环境恶化、投资者避险情绪上升的时候，投资者又会急于撤出高风险市场，将资产兑换为日元来偿还贷款，从而推高日元汇率。

　　日元近期的走势事实上也是遵循上述规律。进入今年第二季度以后，全球复苏脚步有所减弱，欧债危机形势不明，美国经济指标逊于预期，加之有关全球经济“二次探底”的担忧也有所增加，这一切带动投资者避险情绪出现了短期内的急剧上升，日元也因此大幅攀升。

　　除日元套利平仓这一因素外，王元龙认为日元本身固有的避险功能也是推动本轮日元走高的重要原因之一。尽管目前日本面临着甚至比欧美等国更严重的财政和债务问题（债务在GDP中占比超过200%），但由于其政府债务中90%以上都是内债，主要为本国居民持有，其遭遇大规模抛售的风险极低，这与外债占比较高的欧美等国形成鲜明对比，对于有避险需求的投资者形成较大吸引力。

　　是否干预取决于创伤程度

　　没有基本面支撑的日元升值对于日本国内经济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这也是近期日本当局按捺不住并暗示出手干预的原因所在。张季风认为，日元升值给日本国内经济带来的创伤主要表现在三个渠道。首先也是最为致命的就是出口打击。到目前为止，日本复苏仍然主要依赖出口，一旦这一链条因为日元升值而被中断，那么整个日本经济将有可能陷入一潭死水之中。据野村证券金融经济研究所测算，1美元兑换的日元数每减少1日元，日本主要的400家出口企业2010财年的利润就将减少0.5%。其次，日元的升值进一步加剧将促使更多的日本企业转向海外投资，而这将引发日本国内产业的新一轮空心化，其直接影响包括地方财政收入减少、失业率上升甚至将地方经济拖入衰退。最后，日元升值将加剧日本的通缩问题。从其直接影响来看，日元升值意味着日本进口商品的价格更加便宜；而从其间接影响来看，前面提到的出口企业业绩下滑、国内产业空心化加剧以及由此引发的失业和收入状况恶化，都将制约投资与消费，从而加剧通缩。

　　考虑到日元过快升值可能给经济带来的创伤，此前表现淡定的日本官员终于在12日作出警告性表态。当天，日本财长野田佳彦表示，日本政府将“采取适当行动，同时密切监控经济进展”。同日，日本央行行长白川方明也发表声明表示对汇率和股市的大幅波动感到“更加担忧”。由于日本官员此前常常使用“适当行动”这样的字眼来间接指代干预外汇市场，市场猜测日本政府与央行联手干预的可能正在加大。

　　张季风认为，眼下全球经济仍然走势低迷，各国都非常重视出口对经济的提振作用，因此考虑到来自欧美等国的压力，日本当局会尽可能地选择静观其变。不过，据称日本政府将对200多家企业展开紧急调查以了解日元飙升给其带来的压力，“一旦政府发现日元升值突破了日本经济可以承受的底线，那么不排除其大笔抛售日元以干预外汇市场的可能，而考虑到彼此经济间的紧密依存度和共同利益，预计欧美等国也会采取配合的态度。”他说。日本曾在2003年和2004年期间十几次干预汇市，总计向市场抛售了20万亿日元，最终将日元汇率打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