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树军

　　 斯蒂格利茨-森-菲图西委员会认为，幸福是多维度的，幸福的主观与客观维度同等重要，测量幸福应该同时考虑八个维度：物质生活水准（收入、消费和财富）；健康；教育；个人活动，包括工作；政治发言权和治理；社会联系和关系；环境（当前和未来状况）；经济和物理不安全状况。这八个维度塑造着人们的幸福，其中很多是传统的收入测量所忽略的。斯蒂格利茨-森-菲图西委员会在报告中就如何测量幸福提出了十二条建议。

　　 展示人的生活的多面性，最好的起点是物质幸福或生活水平，他们的建议也是从这里开始的。

　　 ★建议1：用收入和消费而非生产来评估物质幸福

　　 GDP是目前测量市场生产乃至整个经济状况最常用的标准，问题在于，它也经常被视为经济幸福的标准。把市场生产与经济幸福混在一起，会导致对人民富裕程度的误解，催生错误的决策。事实上，物质生活标准与国民净收入、家庭实际收入和实际消费关系更为密切，当收入降低时，生产可能会扩张；反之亦然，如果算上货币贬值、收入流入流出状况以及产品和消费品价格差异，实际收入可能降低了。

　　 ★建议2：注重家庭视角

　　 尽管追踪整体经济绩效可以获得大量信息，但观察公民物质生活水准的趋势更真实的标准是家庭收入和消费。实际上，目前可以获得的国民账户数据表明，在很多OECD国家，家庭实际收入的增长轨迹和人均实际GDP相当不同，通常速度会更慢。

　　 家庭视角要考虑两个部门之间的支付问题，比如流向政府的税收、来自政府的社会福利和流向金融公司的家庭贷款所支付的利息。如果得到正确的界定，家庭收入和消费也应该反映政府提供的非货币服务，比如医疗补助和教育服务。

　　 ★建议3：统观收入、消费和财富

　　 收入和消费是评估生活水准的必要指标，但它们要与财富信息放在一起测量才有意义。把钱花在消费品上的家庭，增加了当前幸福度，却牺牲了未来的幸福。这种行为的后果将反映在家庭资产负债表中，其他经济部门和整体经济也是如此。为了建立资产负债表，政府需要全面的财产和债务账目。国家资产负债表并不是新概念，但其使用范围仍相当有限，有待推广。

　　 财富的测量，是测量可持续性的核心。我们可以结算移交给未来的，包括身体、自然、人以及社会资本的储备。因此，正确评估这些储备至关重要。

　　 ★建议4：优先考虑收入、消费和财富分布

　　 作为统计数据，平均收入、消费和财富非常有意义，但不能全面反映生活水准。比如，不同群体的平均收入增长份额可能是均等的，但其中一些家庭的境况可能会比其他家庭糟糕。因此，收入、消费和财富的平均标准，应该有反映其分布状况的指标相配合。

　　 与平均消费（收入或财富）相比，消费（收入、财富）的中位数可以更好地测量“典型”个体或家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由于很多原因，了解收入/财富分布最低端或最顶端的状况也是重要的，比如对贫困状况的统计。一个拥有平均水平以上财富的低收入家庭，不必然比一个没有财富的中等收入家庭境况更糟糕。

　　 ★建议5：把收入测量扩展到非市场活动

　　 家庭和社会的实际运作总在发生重要变化。比如，人们过去从其他家庭成员接受许多服务，现在却是从市场上购买。这种转移转换成了作为国民账户测量标准的收入增长，可能会造成生活水准提高的假象，但它实际上只是反映了服务从非市场提供转向了市场提供。

　　 家庭为自身而生产的很多服务，不被官方收入和生产标准承认，然而，它们的确是经济活动的一个重要方面。评估这些国家的家庭消费水平，需要追踪这种家产商品的过程。

　　 一旦人们从强调非市场活动开始，闲暇问题就出现了。尽管闲暇的评估困难很大，生活水准的历时性比较和跨国比较，仍然需要考虑人们所享有的闲暇的多少。

　　 ★建议6：生活质量取决于人们的客观状况和能力

　　 各国政府应采取步骤改善人们的健康、教育、个人活动和环境状况，尤其应实质性地改善以下事宜：形成和执行社会关系，政治发言权，以及不安全状况，不安全状况由生活满意度来表达。真正重要的是人们的能力。

　　 生活质量取决于人们的健康、教育、日常活动（包括获得体面的工作和住房的权利）、政治参与程度、所处的社会和自然环境，以及塑造个人和经济安全的各项因素。测量所有这些特征，既需要客观数据，也需要主观数据。

　　 ★建议7： 所有生活质量指标均应全面评估不平等状况

　　 在不同国家，在不同时期，任何生活质量评估都不能脱离对人类的不平等境况的评估。生活质量的多面性，需要建立测量不平等的独立标准，而且要考虑社会关联和社会关系因素，评估不同的人，不同的社会经济群体、不同的性别和代际之间生活质量的不平等，并特别注意新产生的不平等，比如与移民有关的不平等。

　　 ★建议 8：调查应评估每个人生活质量不同领域的关联，不同的政策在设计阶段就应使用这些信息

　　 关键在于提出下述问题：生活质量某个领域的发展如何影响其他领域，收入如何与不同领域的发展相关。这样做是因为集合多种不利因素的生活质量所产生的后果，大大超过个体效果的总和。建立测量这些累积效果的标准，需要通过专门调查，获得一个国家内部每个人生活质量的最显著特征的共同分布状况。在具体政策的设计过程中，应该综合考虑不同生活质量层面所受到的影响。

　　 ★建议9：统计官员应该提供累积不同生活质量层面、允许建立不同指标的信息。

　　 尽管评估生活质量需要多元化的指标，人们仍然需要建立概括性的单一标准或者综合标准。一些类似标准已经获得使用，比如一个国家整体的平均生活满意度和人类发展指数。如果国家统计体系提供必要数据，也可以设定和执行新的类似标准，比如负面感觉最强烈的人的时间标准，基于人生活的不同客观特征的标准，以及基于人们陈述和偏好的（同等收入）标准。

　　 ★建议10：客观幸福和主观幸福的测量，都是人们生活质量的关键信息。统计官员应把捕捉人们的生活评估、快乐经历和自身调查的优先次序整合在一起

　　 收集主观和客观幸福的有意义而可靠的数据是可能的。主观幸福包含不同方面，比如对一个人生命、幸福、满意度、高兴和骄傲等积极情绪、痛苦和抱歉等消极情绪的认知评价等等。为了获得对人的生活的更加全面的评价，每个方面都需要独立测量。

　　 ★建议11：评估可持续性，需要清晰的指标仪表盘

　　 这个仪表盘各个部分的显著特征在于，它们可以被解释为某些基本“储备”的变体。可持续性的货币指数在仪表盘中有自己的位置，目前可持续性的经济方面仍是实质焦点。

　　 斯蒂格利茨-森-菲图西委员会非常关注如何测量和评估可持续性。可持续性回应的是人类生存所面临的挑战，关心子孙后代能否延续目前的幸福水平。可持续性关注的是未来，涉及未来的评估当然更加复杂，比已经比较复杂的当前幸福或者经济绩效测量问题还要复杂。

　　 单独评估可持续性，意在补充对当前幸福或经济绩效的测量。将当前幸福与可持续性混合在一个指标里，可能会令人困惑。测量可持续性，至少需要弄清未来幸福的不同影响因素在量上的变化。不同的是，可持续性要求几种“储备”同时保留或者增加，比如自然资源的数量和质量，以及人、社会和物理资本的数量和质量。

　　 ★建议12：可持续性的环境方面值得基于精挑细选的物理指标，进行独立评估。尤其需要清晰的指标，来测量接近环境破坏的危险水平的程度，比如气候变化或鱼类资源枯竭等危险

　　 因此，人们很难用货币价值测量自然环境，环境状况需要独立的物理指标来监控。当环境替代方案不可逆转或者不可持续时，尤其如此。所以，斯蒂格利茨-森-菲图西委员会成员尤其相信，需要一个清晰的指标，来测量温室气体浓度的增加是否接近气候变化的危险水平，或者测量可以合理预期未来会达到这种浓度的排放水平。这种物理指标只能在科学界的帮助下才能确立。

　　 斯蒂格利茨-森-菲图西委员会洋洋洒洒三百多页的报告，提醒各国政府，既要有能力测量市场生产，评估经济绩效，监控整体经济状况，更要有能力测量人的幸福，评估当前幸福，关注未来幸福。政府测量幸福的能力，既是发达国家应对危机的机遇，也是发展中国家制度转型的挑战。

　　 （GNH“法国报告”评介之一见7月9日本版。译介者为中国人民大学政治学系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