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企业家天地》杂志社记者 王玉欣

　　连续好几天的春雨霏霏，我漫步在这条湿嗒嗒的小街深处。穿过川流不息的蔡锷北路，便看到黄泥街儿童服装市场的拱门，黄泥铺曾经人声鼎沸的书市已被尘封，随着时光的变迁渐行渐远。

　　手中拿着刚刚上市的一本小说《黄泥街》。封面宣传文字是这么说的：“黄泥街，长沙市一条很小的老街，上个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这里是全国最大的图书批发市场。那时候，全国做书生意的老板们都要往黄泥街跑，如果他没有来过黄泥街，那他就不是书商，而只是摆地摊子卖书的小个体户。那时候，印书就像印钞票啊，书老板们感叹说”。

　　这些话是否是那些书商的心声？当我设问时，脑海里正显现出这样的画面：街的两边东倒西歪地拥挤着各式各样的矮屋子：土砖墙和木板墙的，茅屋顶和瓦屋顶的，三扇窗的和两扇窗的，门朝街的和不朝街的，有台阶的和无台阶的，带院子的和不带院子的……

　　从最早的黄泥铺到后来的书市，再到今天的儿童服装市场。黄泥街，作为一个远去的文化品牌，见证了城市的变迁，见证了长沙民营书业的第一次演变。而今，一切都隐现在古今之间，消失在市井深处。

　　黄泥街，位于长沙最繁华的五一广场附近，因历史上有许多出售黄泥巴的铺面而得名。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这里就有书店存在。

　　而今天的黄泥街已经成为大型的儿童服装市场。信步街头，大小儿童服装店家家紧挨，儿童衣裤、鞋帽等用品应有尽有。此时，纵然有最丰富的想像力，也难以猜想到这条毫不起眼的窄狭小街曾经名噪一时。

　　“以前，这条街地下铺的全是大麻石，我就是踩着麻石路长大的。”张师傅家的房子基本上还保留了原样，瓦盖的两层木楼房依稀还能见到过去的影子，木屋经岁月一遍又一遍地冲刷，落寞而斑驳。“当年，这里都是茅屋，我们这３家漆铺，也算是大户人家呢！”年过七旬的张奶奶坐在木屋门口陷入回忆中，仿佛时光倒转：行人络绎不绝，漆铺依然生意红火，拉人力车的车夫汗水打湿了麻石路，卖茶叶蛋、糖栗子、锅瓢瓦罐的小商贩们让黄泥街变得异常热闹……

　　1978年，长沙街头开始出现一些利用地摊销售图书的书贩。到上个世纪80年代初期，这些人自发将销售门店集中到黄泥街。从此，黄泥街成为打破单一图书发行机制的先锋，个体书刊经营户开始在这里云集，黄泥街便成为爱书之人留连忘返的地方。1981年，黄泥街有经营户31户；1984年达到87户；1986年初步形成规模；至1988年，黄泥街名扬全国，被称为“全国民营四大书市之首”。有行内人士曾经宣称，“黄泥街”这个名称的无形资产就有几个亿。

　　“以前，到了这个时候，黄泥街早都挤满人了。”在路口开小卖部的饶师傅一边炸葱油饼一边回忆道，从前的黄泥街都是两层的瓦房。那时候，家家户户都卖书，大家把一楼的门面腾出来，或租给别人，或自己做生意。书香充斥着整条街道，最新最旧的书都可以在这里找得到。

　　很多长沙的老书人，在他们还小的时候，就经常来这里买书。一位长沙的老书人回忆，早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这里就有书店存在。狭窄的黄泥街，两侧书店一家挨着一家，书店还弯转到文运街、长康路、南阳街，全长约500米，共有书店270家。“在这里，不用担心买不到书，只要给店员留下书名，几天后，那本墨香浓郁的新书便不远千里飞至眼前。”这怎能不让爱书之人欣喜、雀跃呢？偶有闲暇，一头扎进书海，挑过东家拣西家，出了南门入北门，浩浩荡荡一百多家书店对门而望，可以漫不经心地听人交谈，可以尽情尽兴地选个痛快。即使只匆匆走过，也有书香扑面而来的微醺的快意。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书香，又何尝不是一样引人入胜呢？

　　1997年11月8日，黄泥街书市整体搬迁到定王台书市。就这样，黄泥街书市被尘封在历史的深处。从黄泥街的小作坊模式到定王台的集市形态，长沙民营书业也完成了第一次演变。

　　如今的黄泥街处处充斥着商业气息，那种“走走停停长街逛到头好书已得手”的欢情早已不复存在，不少书民却仍然对黄泥街书市恋恋不舍。后有爱书人这样描述当时黄泥街的繁荣景象：“那么多自立门户的小书店宛若夜航船——泊靠在路边，不计其数的书籍——无论庸脂俗粉，还是国色天香——都齐聚在那些‘船’上，个个顾盼生姿。信步流连在习习墨香之间，你足可以忘记腹之饥、目之倦和脚之疲。到了暮晚时分，店铺即将打烊，你仍然得陇望蜀，迟迟不肯归去，似好色的登徒子追求一美于千丛芳卉之间，那才真叫执著爱书啊。”

　　时过境迁，一切繁华已云淡风轻，只有那段关于“黄泥街”喧嚣历史还深藏在市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