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刘欣桐

　　图 | 周立春

　　春节前后，当驾校行业突然传出“全省机动车驾驶员培训收费标准将会上调10%，整体涨幅500-600元”的内幕消息时，8万多名的长沙市民坐不住了，有的托关系，有的走后门，当他们终于惊魂未定地暗自庆幸自己赶上“涨价前末班车”时，另一则来自长沙市物价局的消息让他们傻眼了——小型汽车(C1、C2)培训收费为2800元，在省定基准标准2950元的基础上，下调5%执行。允许驾校根据市场情况在不超过10%的幅度内自行下浮，但不得上浮。

　　不增反减的驾考价格，让本就怀疑驾校暗箱操作的市民们愤怒了。驾校行业到底怎么了？一个原本通过服务谋取利润的行业，为何突然成为市民眼中的敌人？

　　火热的“驾校经济”

　　本刊记者调查发现，长沙最大的驾校猎鹰驾校目前有8000人在排队，国安驾校达到5000人以上，其余驾校都存在1000-3000人在等待。

　　为何会有这么多人等待考驾照，仅仅只是因为涨价的“井喷”现象？“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目前大环境下，拥有驾照本本成为一种时尚，不管有没有车。”长沙地区驾校工会联合会主席王爱国说。

　　从驾校了解到的消息，即使不是涨价，近几年来，几乎每位学员参加理论考试都要等上少则20多天、多则1个半月的时间。与此相对应的是，近几年来，长沙驾校也从2003年的36所增加到目前的68所。

　　小小一本驾照为何有如此大的魔力？“除了生活水平提高、汽车降价、购车数量增多，学车风气渐长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人们观念的更新。”某驾校负责人一语道破天机。

　　的确，记者在采访中发现，报考驾校的年轻人居多，越来越多的人把驾驶证看作一项必备的专业技能，而不是单纯的视驾驶技术为谋生手段。湖南大学大四学生曾涛对记者说：“虽然离有车族还有一段距离，我大三的时候就考取了驾照，学车只是为了多一项技能，就像外语和计算机一样，在找工作中能比别人多一个砝码。”

　　记者算了一笔账，2009年长沙地区报名人数18万，按照3000元/人计算，整个驾校行业的产值达到5.4亿元。据业内人士透露，驾校的利润保持在600元/人左右，达到20%以上，折算下来纯利润达到1.08亿元。

　　事实上真实利润远远不止这个数。“由于应试培训现象严重，加上很多学员都以拿到驾照为目的，‘车上教练50(小车)、60(大车)小时’的省级基本教材课时在实际培训中严重缩水。”业内人士估计，今年驾培行业实际纯利润至少在1.2亿元以上。

　　高利润成为驾校经济热直接的导火线，近几年，长沙市驾校如雨后春笋般兴起。即使进入驾校行业的门槛并不低。

　　据了解，按照交通部门的规定，申办一所二类以上的的驾校至少需要：20辆以上的教练车(其中一类需要50辆以上)，200平方米/车的场地；按照1：1.1的比例配备有上岗资格的教练；挂图、电教设备、试验设备等教具齐全。这样算下来，开办一所二类驾校最起码需要600万的启动资金。

　　其实，驾驶证技术培训最初只是交通职业技术学院的一门课程，但由于学校的经费有限，开始对外招生，成立公立驾校。

　　随着汽车文化的普及，汽车开始进入家庭，一些有投资思想的人看到驾校培训的前景，开办驾校培训班，猎鹰驾校、交通驾校等成为最早的驾驶培训学校。“专家分析，驾校至少还有15年高速发展的时间。王爱国说。

　　哪里存在高利润，哪里就会成为民营资本的聚集地。据了解，目前长沙驾校培训行业中，个人单独出资的只有几家，其余都是由多人合资创办，不少民营资本也进入驾校行业。

　　不仅仅如此，交通部门只是规定学员在报名后两年之内完成考试均可，时间跨度比较广，很多投资者看中了这一点，驾校成为他们募集社会闲散资金的最佳通道。学员一次性将学费交给驾校后，驾校并没有将学费放在自身管理和设施配备上，而是进行别的投资，获取利润。

　　“驾校热”背后的争夺战

　　近几年来，驾校如雨后春笋般崛起。然而，由于城市人口数量有限，驾校之间的竞争日益增大。

　　驾校的管理跟不上驾校发展的速度。据了解，长沙的驾校基本无行业部门管理，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甚至出现了不少“黑驾校”。虽然成立了驾驶员培训管理处，但是对驾校的管理效果并不是很明显。

　　“驾校作为一个汽车附属行业兴起，不隶属任何行政职能部门，因此，在驾校的管理方面，任何行政职能部门都不能干预，只能凭驾校自律，所以，对于驾校的管理是一盘散沙。”王爱国坦言。

　　各驾校之间市场竞争非常激烈，为了生存，有些驾校肆无忌惮地在市区开设报名点和训练场。虽然按照交通部门的要求，训练场须占地12亩以上，但是长沙市内基本找不到这么大面积的地方。然而，驾校的创办人可以通过各种关系在市区开设训练场和报名点。

　　“能开驾校的人，都是些‘厉害角色’，举个例子说，张三通过关系可以搞，那么李四也会不服气照样搞！你说执法部门能有什么办法？”一位不愿意透露自己姓名的驾校校长对记者说。

　　不仅仅如此，驾校之间为了争夺生源，打起价格战。“特别是在价格上，打价格战，在推广上相互打压。”王爱国坦言。

　　的确，虽然物价局对驾校报名费有一个标准，但是驾校为了吸引学员，给出的报名费也各不相同。据了解，长沙市内机动车C1照报名费最高达到3800元，而最低的只有2600元，之间存在1200元的差价，而物价局给出的标准是3700元。

　　事实上，驾校的纯利润只有600元左右，最低价格的驾校难道自己在赔钱招收学员？市场经济时代，驾校的生存只能靠自己的发展，因此，驾校不可能不追逐利润。而低价格驾校的利润来自哪里？“此类驾校只能在学员的课时和考试过程中做文章。”王爱国说。

　　按照交通部门的规定，驾校学员必须做到理论课时20小时，实践课时60小时。事实上，目前大部分驾校基本取消了理论课时，实践课时也大大缩水。

　　为了提高自身的竞争力，不少驾校还成立了一个星期的“速成班”。刚参加工作不久的王小姐就是通过速成班取得了驾照。虽然有本本在手，王小姐一直没有胆量开车上路。如今王小姐的驾照也成了当下非常时髦的“荷包驾照”。

　　媒体不断报道驾校是“马路杀手”的培训基地，“驾校黑幕”也成为网上最热门的话题，正是上述原因所在。在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之间，驾校选择了能维持企业生存的经济效益。

　　尴尬驾校的恶性循环

　　驾校、学员和交通部门之间，驾校处于怎样的尴尬境地？

　　物价局一纸驾驶证报名费涨价的消息引发了长沙驾校招生的井喷，据了解，从春节到3月1日止，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长沙驾校总共招收学员人数高达8万。

　　面对8万人的“大蛋糕”，驾校明显有点“消化不良”，学员强烈要求参加考试，而驾考中心拒绝增考，按照交通部门的相关规定，每所驾校每车每月只能招收8个学员。如果以一个拥有20台教练车的驾校为例，一年下来培训96名学员，驾校一年的培训能力不到2000人，驾考中心只能按照这个数额分配考试名额。因此，交通部门指责驾校超负荷招生，而驾校不能因为学员找上门报名而拒绝招生，形成了驾校、学员、交通部门三足鼎立的局面。

　　一方面报名学驾人数大增，另一方面，又要确保培训质量，为了应对这样的局面，许多驾校添置新车，还需招聘新的教练员，驾校将承担相当大的风险。

　　而且以目前长沙考场的容量及警力，一般情况下年考学员40万，拿到驾照的学员12万人，远远低于市场需求。因此，驾校盲目扩张，不但无法解决考试拥挤的现实，更增添了成本投入，甚至会形成恶性竞争。

　　不仅仅如此，驾校一直被一个问题困扰着，例如：张先生的车在上班路上不小心和前面的车接吻了，交警上门询问，查看驾驶证，“是不是考的？在哪所驾校考的？”张先生如实回答。事后，交通部门找到张先生提供的驾校，批评驾校培训的学员不合格，却照样能拿到证。

　　据记者了解到，在驾考过程中，一些不正当交易似乎司空见惯，“这和中国自古以来的不正之风的环境有很大关系，总是认为有‘关系’、‘背景’就好办事，这种情况的责任不仅仅只在驾校或者政府职能部门，和学员自身也有很大关系。”王爱国说。

　　的确如此，据记者调查，目前驾校学员多数是上班族，正常工作时间不能练车，因此导致了技能不能达标，为了拿到驾驶证，不得不作出另外一种选择，贿赂教练或者考官，成功考取驾驶证。如此情况下，“黑教练”、“黑考官”成为罪魁祸首。

　　长期以来，这些学员的沾沾自喜，折射出部分驾校和相关部门之间其实早就达成了利益分配上的默契，这个“默契”给学员造成了一定的错觉，仿佛只有通过驾校报考，贿赂教练和考官的学员，才能够在考试时顺利过关。

　　而且在报考驾照时，相关部门不接受“散学”者，需有驾校的培训记录才能报名。这种情况在学员看来，交通部门无形中给驾校赐了一把用来制约甚至打压学员的“尚方宝剑”，相关职能部门和驾校之间利益链产生。在更多侥幸过关的学员眼中，看似无懈可击的考试制度在个别行为失范乃至失职人员的操控下形同虚设。

　　另一部分学员因为自身的心理素质问题或者技能确实还不达标，几次考试都不能及格，也不愿意几次参加不好，这时他们会选择要驾校出面摆平，驾校为了争取到学员的高合格率，也会作出一些不正常的行为。

　　某驾校校长给记者讲了一个真实的例子，某学员是一位医科大学的老师，场外考试三次都没有通过，于是要求驾校出面“了难”，要求驾校负责，因为他报考的时候驾校承诺了他“包过”。而驾校给他回答是：驾校可以实现当初的承诺，回到练习场上，继续参加考试，直到考试通过为止。

　　“因此，学员没有通过培训考试，不能一味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驾校的身上，在市场经济体制下，驾校的生存并不是外界想象的那么简单。”王爱国说。

　　从2007年7月份起，要求每个驾校必须配备一台有考试仪器的考车。驾校不惜6.6万/台购置了多伦公司的设备，但是该设备安装后，技术不成熟，时常发生故障，导致驾校在考试中多次将学员“打包”回校，造成了学员大量积压，学员将责任全都归于驾校，对驾校的经济效益和经营工作受到严重损害。

　　另一方面，长沙市驾考中心作出决定，用红外线控制考试路线，并且将驾考用的车型全都改成捷达，而此时长沙市大多数驾校使用的捷达、桑塔拉和富康三种车型，这意味着驾校三分之二的车型将要更新，对驾校的生存发起挑战。

　　“驾校为了生存，不得不采取更多的办法来应对来自交通部门的一系列决定，导致对教学质量监督工作的不到位，形成一系列的恶性循环。”王爱国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