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剑丽

　　 李白是哪里人？

　　 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最近难倒了两国四方多位官员、学者。

　　 出生于吉尔吉斯斯坦（旧属唐都西域重镇）、祖籍甘肃秦安、生长在四川江油、在湖北安陆生活十年……这是今人勾勒的可能轮廓。

　　 看似无恙，然而如果这些地方都冠名“李白故里”并以之作为城市名片推介旅游业的话，结局会怎样呢？

　　 名人故里研究者、天津历史学学会理事裴钰回答不出来。“李白故里之争表面是学术争鸣，而实质则是区域经济大打文化产业牌的竞争，前景尚未可期。”

　　 裴钰对本报直言，随着文化产业投融资环境逐渐宽松，一场围绕名人文化旅游的产业战役已然打响。同时，防止产业泡沫、产业反哺文化的命题被紧迫提出。

　　 故里悬案

　　 跨越千年前，李白漂浮不定的行踪为后人出了大难题，这位“诗侠”一生行踪不定，游历遍及大半个中国，哪是他的家乡，也许李白在世也未必说得分明。

　　 于是，围绕李白故里的争论，一直没有中断过，直接原因还在于对“故里”一词的不同理解：虽然辞典解释为“祖籍地”，然而实际生活中又往往和“个人久居地”、“出生地”等混在一起。

　　 3月初，秦安人雷达撰文引述李白自述及历史文献，认为李白心目中的故里（祖籍地）应是陇西成纪（今甘肃天水市秦安县），普遍认为的四川江油只能是李白第二故里。

　　 对此，江油市市委宣传部副主任、文联主席的蒲永见明确反对：“李白在江油久居生活了25年，不能称为家乡么?那哪里才叫家乡？”

　　 之前，围绕“李白故里”商标注册，江油市方面曾和湖北安陆过招多次，最后不了了之。

　　 安陆的态度显得“超脱”，他们的主张是共享。“李白是中国的，也是世界的，游客如果感兴趣，四个地方都可以去看看嘛！”安陆市委宣传部有关工作人员对本报笑言。

　　 和这三地官方或学者直接出面争论不同，吉尔吉斯斯坦对于李白出生地的“专有权”却是由已故著名学者郭沫若生前较早提出的。当然，这一点也仍有争议。

　　 至于最终悬案的破解，裴钰指出，尚需要进一步的文献证明和考古实证来验证。

　　 另有一位不便透露姓名的学者则对本报坦言，一旦学术之争夹杂政府之争，学者就更不便表态，否则动辄受到“炮轰”，同时还要被人质疑是否有利益牵连或作他图。

　　 争论缘由

　　 裴钰直言，各种纷争的更深层原因，还在于经济利益驱动下地方的 “披挂上阵”；当中的症结在于老百姓认知度越高的名人，越容易被争抢为城市名片。

　　 从时间节点看，由于今年处于“十一五”规划末年，各种大型文化设施陆续竣工开放；同时“十二五”规划的项目布局正在谋定，“不难理解围绕文化产业的各种争论集中暴露”。

　　 记者采访中了解到，对李白故里存纷争的江油、安陆、秦安等地，也确实准备进一步开发李白相关产业，投入资金从数千万到数亿不等。

　　 蒲永见不否认，李白故里对江油经济的带动功不可没：2003年在未注册“李白故里，华夏诗城”前，江油市旅游收入仅为5亿元，而注册之后，仅2007年一年全市旅游收入就达13亿元。

　　 现在，江油投入灾后重建的资金中，李白相关景点就占据了很大一部分，李白故居风景区、太白碑林正在扩建。

　　 安陆宣传部上述知情人士也向本报介绍，和李白相关的白兆山等景点，总计投资可达10多亿元，前期已经投入了2亿，下一步还将与民间资本合作，追加投资。

　　 安陆大手笔投入的原因同样在于李白效应带来的可观旅游收入。据安陆市旅游局数据披露，仅去年1至10月，安陆市旅游收入就达8000万元，比2008年增长了25%。

　　 秦安的政府规划中虽并未提及李白，但陈主任透露，下一步，在李白景点的开发和保护，乃至其他旅游景点的开发上，政府将投入更多精力。一个现实的注解是，国家于去年刚刚批复“关中—天水经济区”，其中旅游产业作为重点方向之一，予以强调。

　　 吉尔吉斯斯坦显然也看到了李白的“商机”和文化价值。去年底，该国驻中国大使馆商务参赞朱萨耶夫·古邦访问安陆时，曾表态希望双方以李白为纽带，展开经济和文化方面的合作，并介绍，将于近期在境内塑造李白雕像。

　　 排除境外不论，裴钰直言，地方政府的热忱，和经济转型的大背景，以及国家对文化产业的更加重视分不开，2009年国务院通过文化产业的振兴规划后，就更是如此。

　　 在股市楼市浮浮沉沉，不断削减固定资产投资，拉动内需的呼声下，有论者更是将文化产业比作最后一个金矿。

　　 产业与文化平衡

　　 最近几年一头扎进名人故里研究的裴钰惊讶地发现，近期除了李白这样确有其人的“绩优股”外，像西门庆、孙悟空这样的“概念股”也开始被拿来炒作。

　　 “最典型的是赵云故里，去年河北的正定和临城两县争得如火如荼，但实际上当时这两地连赵云故居等核心设施还没建起来，仅根据传说互相诘问。”

　　 裴担心，随着4月8日中宣部等九部委联合制定的《关于金融支持文化产业振兴和发展繁荣的指导意见》出台，文化产业的投融资瓶颈将被突破；下一步，故里经济等文化旅游产业，无疑将迎来总爆发。

　　 “未来，如果市场竞争和法律规范不完备，任由‘概念股’泛滥，则重复建设、地方土地腐败、金融漏洞等问题，都有可能产生。”裴指出。

　　 北大文化产业研究院院长向勇则并不担心文化产业上升期的各种竞争，“完全放在市场的角度看，这种竞争对各方都是好的，通过控制成本和营收，各种产业资源供需将会逐渐匹配”。

　　 当然他也直言，不排除部分地方政府利用名人进行炒作，的确需要规范引导，“但这种引导不能是行政实验的，而应该是侧重打造公平竞争环境，让民间资本真正参与进来”。

　　 此外，众专家也提醒，在产业发展过程中，不能忽视对历史文物的保护和反哺。

　　 研究了数百个名人故居后，裴发现，除少数饱受争议的故居外，大多数故居故里却得不到应有的保护，“梁思成林徽因故居破败了，差点被拆；曹雪芹的公认故居也在北京地铁开工中被推平了”。

　　 这背后，财政文保经费的不足是个原因。他了解到，作为文物大省的甘肃有各种不可移动文物13284处，而该省每年固定的文物保护经费只有100万元，平均到每处年均292.5元。

　　 “显然，文物的保护不能单靠财政拨款，需要探索一些产业反哺文化的方式。”裴建议。

　　 而据本报了解，由于名人故居、故里的管理牵涉到文化、旅游、文物、工商等多个部门，在实际开发运营过程中又往往是地方政府主导下的公司制运营，具体情况非常复杂。

　　 “这当中尤见得协调和梳理的必要，否则谁也管不了，谁也管不好。”裴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