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晓柏 彭立国

　　 “不要期待一撒下种子，就马上得到收成，在成功者眼里，看到的是未来。”69岁的湖南长高高压开关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下称长高开关）董事长马孝武经常如是教导员工。

　　 4月21日，长高开关IPO顺利过会，这无疑让马看到了自己的“暴富未来”。

　　 长高开关是国内最大的高压隔离开关生产企业之一，此次拟登陆深交所中小板，发行2500万股，募资3.46亿元。

　　 发行后，长高开关总股本将达1亿股，马孝武持股2435.37万股，总股本占比24.35％。

　　 长高开关招股书显示，2009年每股收益0.99元，比照最近一年中小板上市公司平均45倍以上的IPO市盈率，马孝武所持股份市值将超过10亿大关，包括廖俊德、林林和董秘马晓（马孝武之子）在内的数名高管也将身家过亿，而长高开关也首开A股上市公司“董事长父亲、儿子董秘”的先河。

　　 然而，少数高管暴富的背后，却是长高开关前身集体企业长沙市高压开关厂（下称开关厂）改制过程中巨额公有资产的流失。

　　 知情人士透露，马孝武通过隐匿集体土地资产、强制退股和内部转让等手段，通过14次眼花缭乱的股权流转大戏，轻松获取长高开关的大量股权，并成为控股股东。

　　 资本乱局的另一面则是长高开关受制于产品单一和过分依赖电网公司客户等因素，一直在产业链低端徘徊。此次IPO募资依然投向高压隔离开关和接地开关等原有主业，公司业绩如何破局？

　　 土地资产疑云

　　 长高开关源出1965年成立的长沙水电家属工厂，1985年更名为长沙开关厂，注册资本142.38万元，企业性质为集体所有制。

　　 1985年，马孝武就任厂长。据开关厂老员工透露，马上任之初左右逢源，人缘较好，很快站稳脚跟。1997年，公有企业改制大背景下，开关厂准备改制，马利用担任厂长职务之便，开始其攫取集体资产之旅。

　　 招股书披露，1997年9月，开关厂资产评估为：总资产2955万元，净资产1627万元，其中国有资产40万元，集体资产1587万元。当年11月，开关厂以现金买断40万元国有资产，成为纯集体所有制企业。

　　 此后，开关厂公布净资产处置方案，通过计提医疗养老保险金等处置资产883万元，净资产余额744万元，即为改制后长高开关的注册资本。

　　 然而，正是这次由马孝武主导的企业资产评估，令熟知企业资产状况的职工疑窦顿生。“开关厂厂区数万平方米土地都没有作为资产算进来，被马孝武等人侵吞。”开关厂前员工段学明告诉记者。

　　 记者获取的改制资料显示，开关厂位于长沙井湾路13号的东西厂区（下称井湾路厂区）两块土地总面积27019.61平方米，其地权分别由湖南南国用（96）字第85号和第303号两个国土证予以确定。

　　 70多岁的开关厂退休干部杨林（化名）透露，当时所谓国有资产即井湾路厂区土地。长沙市体改委1997年批复同意这块国有资产“按40万元底价出售改制”，开关厂实际支付24万元土地使用补偿费后，将这块土地收归囊中。

　　 湖南三湘律师事务所李静龙律师表示，公有企业改制时土地使用权应作为无形资产纳入评估。但是，这块已成为集体资产的土地却没有进入改制评估范围，当时列入评估的资产仅包括房屋建筑物、机器设备等5个方面，井湾路厂区土地不见踪影。

　　 然而，长高开关招股书“发行人无形资产”部分，井湾路厂区土地使用权却赫然在列。当初没有列入评估范围的土地资产，缘何后来却成为长高开关资产呢？

　　 “不排除这块土地资产是在马孝武强制职工退股后，再装进少数股东控制的长高开关。”知情人士直言，这块本该属于全体职工所有的集体资产，最终落入了少数股东手中。

　　 参照长沙市目前基准地价标准，井湾路厂区属于四级工业用地，其基准价为920元/平方米，以此计算，27019.61平方米土地价值2485.8万元。

　　 山芋烫手，马孝武也曾想转卖套现。2006年，他曾想以2600万元将厂区土地卖给一家地产公司，后因开关厂职工抗议作罢。记者获悉的最新消息是，长高开关拟自己投资对厂区土地进行住宅开发。

　　 股权“吸星大法”

　　 隐匿土地资产之后，马孝武又开始股权“吸聚”动作。按照记者采访的公司证券办陈先生的说法，“这是一个历史演变的过程。”

　　 1997年11月，马主导开关厂将744万元净资产按照1∶5的比例量化为现金入股，即1万元现金入股对应5万元股份。当时共有360名干部职工入股，实际入股现金110.6万元，对应的量化净资产为553万元，尚余191万元未量化，至此，公司净资产（注册资金）增加到855万元。

　　 “以1万元现金认购5万元集体资产，本身就是对集体资产的侵吞。”杨林透露，马孝武等32名股东通过操控代持全厂所有职工的股份，马个人仅出资3.75万元，但加上代持股份，他共持有开关厂87.3万元股份，占比10.21%。

　　 2002年3月，马孝武借口清理隐名出资和改善经营局面，强制职工将股权原价退还给公司。开关厂前员工熊毅透露，马外表谦和，但对不愿退股的职工采取的手段简单粗暴——股份作废或下岗，谢学明更曾因反对退股被拘留，并被迫在派出所签下工龄买断同意书。

　　 最终大部分职工被迫将股份原价退还。2002年7月，马孝武提出长高开关39名新股东名单，主要包括中高层管理人员，业务技术骨干以及一些亲近马的人，绝大部分基层职工被排除在外。

　　 此后，公司股权开始向马孝武集中。2002年7月底，马认购新公司119.4万元出资额，同时，他将尚未量化的191万元股份按比例“奖励”给39位新股东，自己轻松分得34.5万元。

　　 2002年8月至2006年1月，马孝武数次低价受让多名股东股权，其持股升至380.7万元，占比23.81%。

　　 2006年1月24日，长高公司正式变更为长高开关股份，原公司5000万元净资产折合成新公司5000万股，马孝武持有2161.4万股，占比43.23%，公司股东人数为36人。

　　 2007年11月，长高开关以激励对公司有贡献人员为名，将36名股东中30人的部分股份以0.01元/股的低价转让给其他6名股东，以及包括马孝武之子马晓在内的13名新进股东，转让股份总数1185.02万股，其中，马晓获得转让股份数最多，为350万股，公司股东增加到49名。

　　 然而记者了解到，马晓为1980 年生人，2003年参加工作后任职于长沙电业局，进入长高开关时间很短，对公司并无多大贡献。

　　 此后通过送股和增发，至2008年3月，长高开关总股本增至7500万股，其中马孝武持股2435.37万股，占比32.47%。

　　 中信建投湖南总部研究总监刘亚辉据此测算，长高开关改制和股权倒手过程中，马孝武累计投入的现金不超过400万元，对照上市后可能高达10亿元的市值，马孝武的资产在短短13年间暴涨240倍。

　　 主业押宝低端

　　 相较于改制过程中的重重疑云，长高开关的主业也并非如其招股说明书中宣称的前景广阔，令公众为其今后发展暗捏一把汗。

　　 招股说明书显示，2007至2009年，长高股份主营收入、净利润和每股收益分别为3.42亿元、4979万元、0.71元；3.99亿元、7111万元、0.96元；3.93亿元、7444万元、0.99元。

　　 光鲜财务指标的背后却是长高股份产品相当单一，只有高压隔离开关和接地开关，2007-2009年，两者占公司主营收入的比例分别为100%、100%、99.72%。

　　 宏源证券研究员赵曦表示，高压隔离开关处于开关产业链低端，毛利率低且占地大，一到两年就需维修一次，因此主要针对农村市场；现在的行业发展方向是封闭式组合电器（GIS），其毛利率高且占地小，可以20年免维修，颇受市场欢迎。

　　 数据表明，GIS毛利率可达50%，而高压隔离开关毛利率仅为20%-30%。基于此，长高开关的同行平高电气（600312.SH）和思源电气（002028.SZ）纷纷将GIS及其配套产品作为主攻方向。

　　 财报显示，平高电气2009年GIS收入为14.45亿元，占主营收入比例为61.72%；而思源电气受益于高压互感器等GIS配件业务的增长，其2009年每股收益2.16元，是同期长高开关的2.08倍。

　　 此外，长高开关采取“以销定产”的订单生产模式，客户高度依赖国家电网公司和南方电网公司。尽管长高开关连续三年在南网公司招标市场占有率上占据首位，但其供应的主要是毛利率较低的252KV及其以下开关，且近三年这一份额正逐年下降。

　　 而国网公司招标的主要产品是毛利率较高的220KV及其以上高压开关，长高开关2007-2009年招标市场占有率分别为30.39%、15.85%和20.11%，波动较大。2009年，长高开关在国网公司的招标市场占有率首次被思源电气旗下如高电气超越。

　　 即使是这块来之不易的阵地，长高开关也有丢失之虞。

　　 记者了解到，国网公司和南网公司基于成本等因素考虑，都计划进入高压开关制造领域，以实现自产自供。

　　 而长高开关此次拟募资3.46亿元投入高压隔离开关和接地开关易地改扩建、高压电器公司迁扩建和有色金属特种铸造三个项目，投资额分别为2.41亿元、5423万元和5066万元。

　　 “三个项目中，前两个主要投向550KV以下高压开关和126KV以下高压开关的产能扩张，而特种铸造则主要生产以上开关配套产品。这些项目均属于高压开关行业低端，公司为什么不向产业高端发力呢？”刘亚辉表示诧异。

　　 虽然募集资金投向并没有GIS这些高端产品，但长高开关陈先生说，“这些高端产品，以后我们也会做。”

　　 ·记者博客·“圈钱”何太急

　　 4月21日，长高开关IPO过会，湘水之畔的长沙城中，年近古稀的马孝武十三年的积聚财富长征即将宣告胜利，他的身后，站着踌躇满志的儿子马晓，三十而立。

　　 从集体企业长沙开关厂到民营上市公司长高开关，马孝武可谓费尽周折。本报记者辗转一周，遍访长沙开关厂三大厂区和两大家属区，与多名原厂干部职工详尽交流，抽丝剥茧，力图还原开关厂股权腾挪真实路径。

　　 综观长沙高压开关厂的改制和上市，更像是马孝武等少数高管的两次“圈钱”过程：改制圈的是集体资产，上市圈的是公众资金。

　　 马孝武1985年开始担任开关厂厂长，1997年开关厂开始改制，由于行业和资产性质的特殊性，改制受到较少关注，马孝武等高管几乎兵不血刃就拿下开关厂控股权，迅速完成财富原始积累，而与企业一起风雨同行的广大职工，因缺乏改制话语权和资本财技，被无情隔挡在致富大门之外。

　　 但是，攫取公有资产徒具聚拢效果，并无放大效应。只有登顶资本市场，长高开关以马孝武为首的高管层才能实现暴富的抱负。

　　 长高开关主要产品——高压隔离开关和接地开关毛利率较低，处于高压开关产业链底端，一直制约公司做大做强。此次公司IPO过会，本应抓住机遇，将募集资金投向毛利率更高的高端产品，以优化产品结构，促进产业升级。

　　 然而，公司却仍将IPO募资悉数“押宝”于产业低端——高压隔离开关和接地开关，这一方面固然因为公司技术和人才有所欠缺，实现产业升级难度较大，但或许也与掌握控制权的高管层急功近利，去繁就简，忙于将得手的集体资产上市放大圈取资金不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