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洁 徐艺

　　4月1日，全球钢厂的“群起反击日”。

　　此前数年，这一天是一年一度国际铁矿石谈判的传统时间节点。如今，年度谈判机制逐步坍塌。目前，全球三大主要铁矿石生产商淡水河谷、力拓和必和必拓，都已经在官方和非官方渠道表态：此前运行的长协基准价格系统已然破裂，定价机制应向短期现货市场靠拢。

　　全球钢厂，紧急展开集体“维权”。

　　当天，世界钢铁协会(WSA)在发给本报记者的邮件中声明：“目前，全世界的竞争管理当局，迫切需要调查铁矿石市场，以及统治市场的三大公司的市场行为。监管当局需要决定这项商业交易的非竞争的本质，是否损害了公众的利益，因为钢铁几乎是现代经济中各个行业的必需品。”

　　同一天，欧盟委员会在接受本报记者书面采访时亦确认，欧洲钢铁联合会(下称“欧钢联”)已经于3月30日向其提交了一份申请。

　　在申请中，欧钢联除要求欧盟委员会调查必和必拓、力拓的合资事宜外，还希望对主要铁矿石生产者可能存在的垄断，以及滥用这种市场统治地位的行为，也进行调查。

　　当日，欧钢联的这一“义举”，亦得到了中国同行的响应。中钢协迅速将这一消息发布在网站首页。“我们支持欧钢联的行为，发这个信息也就说明了我们的态度。”钢协一位高层这样告诉本报记者。

　　“垄断”之嫌

　　在本报记者获得的这份“申诉书”中，欧钢联指出：有明显的迹象表明，铁矿石价格增长和价格机制存在违法的联盟，而且铁矿石供应商向单个钢铁生产商施压，使他们不得不接受价格的增长和机制的改变，违反了欧盟竞争条例。

　　欧钢联总干事Gordon Moffat表示：“铁矿石生产商要求价格提高80%-100%，并不是钢铁市场的真实反映，也不能和铁矿石的需求相匹配。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求委员会作为监管者，来深入调查铁矿石供应商之间到底有何不能说的秘密。”

　　“(欧钢联的)这封信并不正式，但欧盟委员会会利用所有相关的信息，来调查在这行业中可能存在的竞争问题。”

　　4月1日，欧盟委员会竞争办公室相关人员通过邮件告诉本报记者，虽然暂不准备对此进行调查，但信中的内容将为正在进行中的，对必和必拓与力拓合并在澳大利亚业务的调查提供依据。

　　本报记者注意到，与此前的申请不同，此次欧钢联上书欧盟委员会，还拉了一个“盟友”——代表欧洲工程业的欧洲设备制造业公会(ORGALIME)，钢铁业的重要下游消费者。

　　两个行业协会共同谴责铁矿石生产商企图提高涨幅超过80%。其理由包括：铁矿石海运市场高度集中，三大矿控制了全球几乎四分之三的海运市场，已经导致明显的定价优势；必和必拓与力拓企图合并他们在澳大利亚的铁矿石资产，建立合资公司，这将进一步提高铁矿石市场的集中度，因为这样整个市场就会被两家公司统治；近年来，铁矿石公司已从价格大幅上涨中获得丰厚利润，同时每吨铁矿石的边际利润已经达到50%；目前，进一步大幅提高价格的要求并不是基于市场需求的基础，仅仅代表了财富的转移；等等。

　　而制造业公会(ORGALIME)之所以也参与其中，是因为“关于提价的要求是在制造行业仍深陷金融危机的影响中提出的，同时也是不公平的。这样的价格上涨必然会给整个价值链带来严重影响，并最终传导给终端消费者，给制造产业以及整个欧盟脆弱的复苏进程带来阻碍”。

　　矿商“凶猛”

　　但在另一边，矿商们近日来的态度则更显坚决。

　　3月29日，淡水河谷公司总裁罗热·阿格内利表示，公司今年将推出新的铁矿石定价机制，并称，2009年淡水河谷公司压力很大，因为长期合同本来应该是安全的，但很多客户以市场发生变化为借口，随意违背合同。“所以，现在轮到我们说市场发生了变化。”

　　3月30日，必和必拓公司宣布，已经同一批“相当数量”的亚洲客户签订铁矿石销售合同。这些合同将摆脱之前的年度定价机制，而改为基于到岸价(包含海运费)的短期协议。

　　3月31日，力拓铁矿石部负责人Sam Walsh在澳大利亚接受媒体采访时指出：“目前运行的基准价格系统已破裂。无论各方是否接受，现在已经不再处于基准价格市场建立之初的情况了。现货市场才真正决定了市场价格”，“我们很高兴基于现货价格或者是指数价格等方式供应铁矿石”。

　　对此，上述钢协高层对本报记者表示：“我们最不能接受的，就是铁矿石越来越向金融衍生品的角度靠拢，这对供求双方都没有好处。毕竟这一大宗产品不是普通的而是专用商品，矿商不能只考虑眼前的利益。何况，市场复苏还相当脆弱，谁都不好说形势的发展。”

　　世界钢协总干事Ian Christmas在上述声明中指出：“矿商强加改变，可最大化其短期利益，因为这种能力来自于海运市场的不完全竞争。仅仅由三家公司统治这项商业交易，一家巴西供应商在大西洋地区拥有实质性的垄断地位，两家澳大利亚公司在太平洋地区拥有实质性的垄断地位。而这两家澳大利亚矿商正在合并他们在澳大利亚西部的矿产。”

　　目前，除了铁矿石定价金融属性日益明显，压在全球钢厂心头的另一座大山，乃是两拓正在推进中的合资公司——尽管，澳方监管部门“复杂而苛刻”的要求，已推迟了该交易可能完成的时间。

　　据本报记者了解，在“申诉书”中，欧钢联再一次对两拓拟合并在澳大利亚的铁矿石业务表示反对，认为这一交易将会进一步加剧国际铁矿石供应的集中程度。欧盟委员会已于今年1月已对此展开了反垄断调查。

　　中方“减产”？

　　面对又一史无前例的复杂局面，世界钢协表明立场：“长协价机制也许有缺点，但它对巩固钢铁行业和原料供应商的长久关系有益，并有利于中期的投资决策。”

　　欧钢联也提议：实现公平的价格条件，尊重当前的合同条件；欧洲政府以及管理当局立即就原料市场扭曲的竞争展开调查，阻止原料市场的投机行为；欧盟委员会和德国联邦卡特尔办公室作为法定的竞争监管者，继续调查必和必拓和力拓建立合资公司的事项。

　　中国钢企同样在行动。

　　4月2日，中钢协与五矿商会将召集国内主要几家具有铁矿石进口资质的钢企和贸易商在北京湖南大厦召开紧急闭门会议，为应对目前棘手铁矿石谈判形势商讨对策。

　　“如果，最后真的只能是矿商坚持的短期协议，那全球钢厂也都会采取相应的应对方式。当下游没有承受能力时，钢厂只能选择减产。”上述钢协高层人士称。

　　不久前，华菱钢铁总经理曹慧泉在一次行业会议上指出，如果说金融危机前国内钢厂还能够转移上游原材料价格上涨的成本，现在情况已经不同了。金融危机的到来，彻底让这种转嫁成本的链条断裂了。

　　“在世界几大矿山疯狂提价的形势下，中国钢厂已经很难向下游传导成本上涨的压力。”这正是中国钢铁业目前普遍的担忧。

　　不过，中国钢企与三大矿商达成妥协的可能，依然存在。宝钢集团董事长徐乐江此前已指出：中国钢厂仍坚持长协采购，但也承认目前的市场情况下，运行了40多年的传统定价机制要出现一些调整，也是合理。

　　据本报记者了解，今年的谈判仍由中钢协统一组织协调，宝钢为谈判代表。但与去年16家钢企组成的“豪华”团队相比，今年仅有首钢、武钢、鞍钢三家大钢企参与到谈判团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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