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新现象散文观察

　　■伍立杨

　　在场主义散文在当今文坛已经声誉鹊起，这种新现象散文的始作俑者，便是身居苏东坡老家眉山的周仲明（字闻道）先生。

　　他的文章之议论，兼容包裹性与发散性；包裹是聚拢，发散是挥洒。他并不立于是与非的两极，而是天问式的追索与拷问，处处呈现道德、良知与情感的冲撞。这一切，都立于他所倡导的在场主义散文追求，即从多维去窥视对象的本真。

　　周闻道的发现与拷问，并不是单向的，不仅仅是从自我出发，以旁观者的视角去审视世界，而是交错的、换位的。他以立体的思维方式，重新建立了迷道；再以经验整合重新铺设了输出方式。“正是诗经里春日载阳，有闻苍庚的季节。每一次的出门，踏进原野，踏入一片吱吱作响的土地，我就仿佛走进一个生长着竞争、智慧与理想的庄园，心灵在被慢慢净化。”这种循环滚动，连续展现意想不到的新视点，并以本真的语言呈现出来。这就是去蔽的过程，结果是履带式展现对象的本真和敞亮之境。

　　“把历史的还给历史！把哲学的还给哲学！把神话的还给神话”。这是在场主义发现的散文性的重要目标，是对散文纯粹性的追求。但是，这种偿还不是一味地简单抛弃，而是从文体本质上，对各种文体优势元素的引入和应用，无论在场主义还是作者自己，都从来没有拒绝过。拿他的话说，“实际上，这些依然存在，却是全新的，根本的，原生态的，与生俱来的呈现。”去蔽是基础，但去蔽不是抛弃所有经验，而是一种再生，展示出一种思辨性的独特运动轨迹，暗含着一种潜在的规则，以探索的精神进入到一个新的艺术领域中的自由驰骋。

　　《黄昏，在一种没有意义的状态中悠走》，形而上的突围是在漫无目的的游走中完成的，主观的去蔽的念想，在潜意识的伏击中逐渐走向了意识的敞亮。《为黑夜的出现点一盏灯》，黑夜的蔓延，从时令节气到社会生活，从不同职业的人事纠葛、自然现象到人心的迷雾，最后依托作者的行云流水般的意识哲学，来作通透的破解，否则，心理女咨询师的角色倒置可能是大面积的悲剧。这和旅游清点人数一样，总是少了一位，原来正是点名者自己（《读不懂自我那张笑脸》）。《天地秋影》，同样是写景的散文，它和从前的散文有何不同呢？固然，它的大气、它的通透、它的形与气的流动感，都显示出和传统散文的异质，但其根本的不同，正在于它的去蔽，从而带来的敞亮，作品营造的情景框架，真可谓一个神完气足空灵神化的文化形态小宇宙。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中篇实验散文《企业病·阵痛史》。此篇五万余言的长文，以金木水火土五行结构、以地域牵连、以歧出的世事贯穿、以摆问题渐进叙述，以哲学、宗教、政治学、文学引领发问，以追索真相来考量，头绪纷繁而井然有序，读之大受启迪，头脑的撞击是前所未有的。作品以前沿经济学的理论观照、以企业改革的政府指导者身份、以散文性的元素聚合和诗化的语言，展示了中国国企改革过程的艰难曲折与惊心动魄。

　　我不仅仅是把《企业病·阵痛史》当成一部优秀散文，而是当成一部特殊历史来读的。作品对世纪之交中国进行的那场浩大的国企改革，进行的深入、立体、独道、富有透彻力和发现性的审视，是一般作者很难做到的。即使局外人，通过作品，对那场改革都会有一种切肤之痛的了解。作品已超出了一般的思索、一般的散文意义，而成为一部独特的中国式的企业命运史。周闻道以强烈的介入意识和当下关怀，通过他的散文，来完成了新时期恢弘的企业史、政治史、经济史、社会史、体制史，当然，也含蕴着无数迥异的个人的命运史。 因此，也决定了这部散文的介入意识和当下关怀，已超越了那个阶段和企业改革的范围，具有了长远的生命价值。

　　周闻道的散文近作，几乎篇篇都达到了一种近乎理想的境界。在场主义对先秦以来直至当代的散文观念有所否定，但在场的真意如何通过技术手段来实现，如何舍筏而登岸，否定它们的结果，是否连带否定所有的材料和路径？这是需要端详的。在闻道这里，可以柳暗花明地寻觅蜿蜒的道路。无疑，闻道和他的在场主义同仁们，正在进行一场有意义的实验式探索。窃以为，它仍然离不开所有的材料、人性的存在、哲学的追究、句法的组织……但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一种精神的存在，经过了复杂的去蔽，刮垢磨光，注入全新的文字生命，施行全盘的散文新政，辗转到达通衢——那就是在场，是去蔽后的本真。

　　在场的散文，是超越的非常规艺术。诗意的学术化或曰历史化，每每伴随着他的现场调查般的思索追问，或由历史人物，或由历史事件，勾连开掘，牵带出深厚的人文感受和事件面貌。借助客体的亲历实证，表达主体的精神感受。最为精彩的就是他的追问和思辨，有文献的引证，也有理性的阐发。近年散文尤不厌其长，洋洋数千言甚至逾万言，以一种艺术思想运动的方式，结晶成当代散文一系列经典之作，那典型存在的领悟和自语，一经说出便是照亮，便是对混沌之物的第一次命名。

　　思想的高度决定了文学的高度，哲学因去蔽而敞亮，智慧因本真而清越，散文因在场而呈现不同的价值意义，在周闻道笔下，展示一种臻于极致的真实大美、精神高度。他的心胸导引他的文笔越过山峦，缭绕于草原的广阔，最终跨越于大洋的雄浑无疆，孕育出极度丰富的哲学收获。

　　这，似乎就超过了散文与文字了。

　　《在场主义散文丛书》 周闻道 主编 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 2010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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