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舒

　　3月20日这天，今年春天第一场沙尘光临北京。吴树戴着大红色的围巾，侃侃而谈，言语铿锵却略有些中气不足，他有病在身。饶是如此，他还是写作着《中国文物黑皮书》系列三部曲，第一部《谁在收藏中国》已经在收藏界和普通读者之中引起了很大反响，新出炉的是第二部《谁在拍卖中国》，“第三部的主要内容是有关中国文物的十大悖论”，还在写作当中。

　　在《谁在收藏中国》一书中，他认为中国文物的价格在各大拍卖行的拍卖会上水涨船高，是一场国际资本大鳄导演的阴谋。而《谁在拍卖中国》继续前一部的反思与探究精神，触及文物收藏与拍卖的方方面面。经过一番明察暗访、调查之后，他得出的结论是“中国文物流失的最大祸主是我们中国人自己”。“这在感情上很难让人接受，原来我和大家是一样的观点，张口闭口骂八国联军、英法联军、传教士。当然他们值得骂，他们抢了我们的东西。但是一调查，最大的流失的祸主是我们自己。也就是近20年，没有人抢你、没有人打你，但是我们自己很便宜地卖出去。现在，国外把他们的东西，所谓元明清的官窑，天价卖给我们。”

　　吴树以敢言著称，在新书里他直接点出某著名收藏家、鉴赏家是如何操纵圆明园兽首拍卖的，“自始至终每一个兽首的拍卖都有他插手，保利集团在香港竞拍的时候，他抢价，使我们多花了几百万。我觉得这个人在兽首闹剧里，是总导演，来龙去脉都交代了。”

　　他自诩“圈外人”，所以“敢言”。对于世界两大拍卖行，他也同样毫不留情面，在他看来，他们步步为营，逐步渗透了中国的文物市场，甚至“颠覆了中国文物的价值”。他由自己的调查结果得出结论，“现在中国文物的价值基本上已经受控于国外西方财团和西方几个大的拍卖公司，他们掌握了中国文物的定价权。”吴树解释自己并非控诉这些海外财团和拍卖公司，“我一贯认为，他们没什么罪过，哪怕阴谋也好、阳谋也好。这里面最大的傻帽就是我们自己，包括我们的一些文物认定、价值认定和鉴定。比方说人家要拍元青花了，国内的专家说只有300件，而且都在国外。”这样一来，就出现了“鬼谷子下山”元青花拍卖出2亿多元人民币天价的所谓古董行情。

　　最让吴树揪心的，是中国人如今的收藏已经很难说是鉴赏，而越来越物化，“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情景，收藏者买到一样东西，找专家咨询鉴定，第一句话，这个东西是真是假。第二句话，这个东西值多少钱。至于别的，似乎没有必要再去了解了。”他自己也有不成规模的收藏，眼见如今文物益发偏离了文化的轨道，他痛在心头，“穷人指着淘宝一夜暴富，富人指着艺术品投资，获取巨额利润。高雅的古代文人字画被当作挂在墙上的股票炒来炒去，精湛的古代工艺品被囚禁在有钱人的地窖里，当做肥牛金鸡，待价而沽，指着它们长膘下蛋。许多珍贵的国宝文物，丧失了它们应有的文化功能，只剩下经济价值。”他更在书里披露了某些贪腐官员们如何用文物来“雅会”，“这样的披露是首次”。

　　而富豪们的收藏热潮，他也进行了深入的采访和反思，对这个现象颇有自己的保留意见。“我把这个现象命名为‘国宝综合征’，近几年富豪收藏很热，当然他的举动无可厚非，这是人家的自由。”但在吴树看来，富豪回购国宝这种看似“爱国”的举动，并不可取，“他们去国外抢拍，起了一种虚抬拍品价格的作用，它直接带来的恶果就是，政府再要出境去买或者赎回，买不起了。”而富豪对自己的收藏，也没有很透彻可靠的认识，“我采访了10个左右的富豪，江浙一带的大富豪，还有山西的，好几个扬言百亿级资产。看了他们的藏品，反正笑话很多，值得哭的也很多。”在他看来，这些富豪并没有形成真正健康的收藏意识，很少思考如何用自己的收藏给全社会带来价值，也没有想过身后会不会将这些收藏捐献给国家。

　　整本书里，都能感受到吴树的拳拳爱国之心和民族之情，时时能感受到洋溢的激情。在此书的序言里，帮助吴树在海外采访调查的他的学生、旅法学者李岚对于他关于文物归属地等等的观点并不认同。吴树也自嘲是“保守派”，“她的观点跟我截然相反，这是可以理解的，她是站在地球村新一代的眼光看的，特别对文物的储存地点等问题，和我都有着很大的歧异，我很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