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平相

　　看了央视热播剧《老大的幸福》，其中有一个细节让人过目难忘，那就是当弟妹几个从北京回老家聚集在老大家的小屋时，老大变戏法似的从一个只箱子里一件一件拿出自己珍藏的、洋溢着弟妹们小时候幸福快乐时光的爱物，有老二的冰鞋、老三的奖状、老四的木刀……

　　我家大哥也珍藏着一个幸福的见证，那就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常见的手动的剃头推剪。那时虽然到理发店理发才几毛钱，可对于家里“和尚”（男孩）众多的农家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我家兄弟四个，加上不怒自威的父亲，尽管每次剃的都是板寸，但大都处于禾苗拔节的年纪，田间地头还没打几个照面，头发就像上了春的野草，呼啦啦就把耳朵给盖住了。父亲下决心到商店买了一把手推剪，选了一个暖暖的午后，把凳子、脸盆等家什搬到门前向阳的开阔地，然后把最小的我唤过来，叫哥几个围着观摩他的剃头“处女秀”。邻居们被吸引过来，一边谈论着农事，一边拿我头上的疖疤开涮。同村小伙伴踏风而至，像少年闰土一样以汗涔涔的泥土气息把我围了个严严实实，弄得父亲不时地吆喝：“闪开点，闪开点，别碍了我的手艺……”

　　本意是想给我理个平头，可毕竟手艺生疏，硬是把脑壳弄了个兵荒马乱。在邻居们的怂恿下，父亲一顺手，干脆就来了个大光头，搞得我好些日子捂着疖疤不敢见人。

　　接下来轮到老大给老三试剪，老二给老大练手。这次是老二多了个心眼，得知父亲买了剪子，提前几天到镇上的理发店理了个“李向阳”式。也难怪，村里都风传他最近和邻村的一个姑娘好上了，看露天电影时有意无意地要和大伙拉开一段距离，这些日子老是用手沾了水抹头发。父亲在一旁瞅着，待几个理完发后，认准老二的手相对灵活些，便吹了吹凳子上的碎发，兀自把围巾往脖子上一缠，叫过老二：“过来，就照你头上的式样剪！”可怜老二平日里最怵父亲，这回在众人的哄笑中赶鸭子上架，一只手抖个不停，不时把父亲弄得龇牙咧嘴，而他则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真是让人忍俊不禁。

　　经过大半年的操练，我们哥几个理发手艺大有长进，每到集体理发时候，村里人带着小孩慕名而来，说是给我们练手艺，其实是想省几个理发费。父亲也不点破，来者不拒，大大咧咧地把我们几个呼来唤去，他在一边乐呵呵地接过人家递来的卷烟……

　　剪子在手中推来推去，亲情、友情在指间缠绕不息。转眼老父亲已撒手西去，孙辈们也各自单飞，邻里大都大门紧闭，红包成了维系彼此关系的常规。那天闲聊时大嫂说，每次家里整理物件时，你大哥总会把那把破推剪拿出来抹抹灰、上上油，咔嚓咔嚓把玩一阵，像个小孩似的。我知道，大哥和我们一样，都在怀想那段亲情不生锈的幸福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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