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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黔东南翻看针线穿就的史书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12月04日 02:59  第一财经日报

  吴丹

  1976年,澳大利亚人类学家格迪斯(W.R.Geddes)在《山地的移民》一书中写道:“世界上有两个苦难深重而又顽强不屈的民族,他们就是中国的苗人和分布于世界各地的犹太人。”

  作为中国历史上成熟较早的民族之一,苗族的缺憾在于没有文字。他们无从向世人解释,几千年前,苗族部落首领蚩尤在被炎黄两帝战败之后,这个族群是如何颠沛流离地走上逃亡之路,如何进行五次苦难而悲壮的迁徙。所幸,从苗族人的服饰上,你可以读到这一切。

  没有可供通读的文字,苗族人便以针线作笔,以服饰为纸,巧夺天工地在衣服上绣满他们的历史。苗家人说,苗族服饰是他们“穿在身上的史书”。苗家姑娘从小学刺绣,她们或许不知道服饰上的精致图案来源何处,却懂得把这门技巧延续千年,成为他们代代相传的“文字”。

  当我这兴奋地把沿途所见的苗族服饰一一拍下,事实上,也是将这部史书的几页篇章装进了镜头——作为中国数量较大的少数民族,苗族分布广泛,服饰种类也多达两百多种。我们所看到的几个村寨,不过只是苗族服饰文化的零星而已。

  金银情结

  要看苗族银饰之精华,台江无疑是最让人惊叹的。当天阳光明媚,一下车,远远就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银色,璀璨夺目地反射着日光,刺得眼睛发花。走近了,才在一堆凤冠、项圈、手镯、银衣、银花中看清姑娘们的脸。每一张都像打了反光板,粉嫩夺目。

  姑娘们头顶的银凤冠都在70厘米左右,硕大无比,加上脖子上、手腕上、腰上、衣服上的银器,通身加起来竟有20斤之重。走起路来需四平八稳,目不斜视,稍一晃动,浑身环佩叮当。村寨里有一种说法,在重大节日里能够披戴全套银饰的姑娘,连同她的父母与家人都将无比荣耀。而这样的服饰,动辄就是十几万。

  事实上,台江人对于金银的疯狂嗜好源自苗族先民。苗族人很早就掌握金银冶炼技术,且酷爱艺术,这使得银器制作在他们生活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加上苗族人生活被浓重的巫术所笼罩,他们相信银饰可以驱邪消灾。老人去世后,也要在墓穴中洒些银屑,让灵魂不受恶鬼侵扰。

  清同治年间的徐家干在《苗疆见闻录》记道:“喜饰银器……其项圈之重,或竟多至百两。炫富争妍,自成风气。”过去,再穷的苗族人,也愿为一件银器耗尽毕生积蓄。今天,台江“银匠村”的存在,更是让苗族人自由选择厚重夸张的银器。

  走进“银匠村”的一户人家,一看,坐在小板凳上制作银器的竟然全是男人。那些粗壮厚实的手指,把一根长长的银线灵巧牵拉、焊接,一会儿工夫就做成一只细若发丝的镂空蝴蝶。而这只蝴蝶,仅是姑娘们身上万千种纹饰中的一朵。

  绣片上的历史

  服饰对于苗族人,早已超出了遮蔽身体、美化外观的功能。他们的历史与文化,经历的战乱和迁徙,都透过女人们的一针一线遗存至今。

  据说在战国时期,苗族人的绣技已是高超而精湛。台江的虎纹、雉纹、滑纹及龙纹等,与商周青铜器上的饕餮纹、云雷纹、水涡纹、龙凤纹极为相似,也就是说,苗绣在商夏时期已具雏形。

  在台江,我们所见到的一些刺绣老艺人,都已是六七十岁高龄。她们出生时,母亲就开始为她们动手缝制嫁衣;她们懂事时,开始跟着母亲学习刺绣技能;十七八岁时,她们穿着母亲与自己共同完成的作品出嫁;初为人母时,她们又将上一辈传下来的技艺再度传给下一代。

  我问一位老太太绣的是什么,她抬起满是皱纹的棕红的脸,说不出汉语,只有笑着请教身边人。A4纸大小的一块绣片,需用细线绣半年,做完一套衣服则需要数年乃至数十年时间。

  “你看嘛,这是放在肩上的,这是放衣领的,这是袖子上的。”老太太们抬起胳膊,在手上身上向我演示着。初看这些绣片并不能明白其意,回来之后才查到,星宿花代表蚩尤和黄帝对仗时,夜行军靠星宿指引方向;蜘蛛花代表被围困时祖先顽强战斗的精神;而虎爪花叙述的是苗族迁徙到深山时奋勇斗虎的传说。

  相比台江县,黄平县的革家寨是个特立独行的苗族。

  革家寨的“革”字,应有一个单人旁,汉人字库里打不出。他们自诩后羿的后人,是一个神秘的待识别的族群。走入革家寨,拦门酒的姑娘的服饰不像别的苗族人那么色彩绚丽,仅由黑红白三色组成,却十分抢眼。

  这是一个头戴“太阳”的民族。在女人们头盔一般硬朗的头饰上,一丛鲜亮的红代表着太阳。女人们的盛装没有婉约风情,却颇有古代盔甲的“皇装”风范——长达20米的布缠绕的绑腿、黑色厚短裙、盔甲般的背搭、绣片上关于后羿射日的历史,无不显示出这个村寨与其他苗族人的差异。如果走到革家寨的人家,你会看到他们神龛上供奉着弓箭,这在苗族中是绝无仅有的。

  革家寨里的女人们在广场中间舞蹈,犹如即将从军的花木兰从历史那端走来。从她们的眼神和笑颜望去,还真找到了尚武民族的遗风。

  复杂工艺

  看过几个苗寨的服饰后,幸运地在剑河县锡绣博物馆实实在在地将一套完整的苗族服饰穿在自己身上。

  这几乎是一场神圣的仪式。半蹲着,让两个人将硕大的凤冠挪移到头上,摆正,捆紧,脑袋立刻就难以动弹了。那件厚重的裙子和繁复的盛装再套上来,小心翼翼系紧,浑身犹如包裹在钢铁战袍中失去了自如运动的能力。

  苗族的锡绣是一项相当复杂的手工艺。在一块长27厘米、宽14厘米的藏青色棉布上,锡绣师傅先要用丝线穿线挑花,密密麻麻绣一层暗花。之后用剪刀将锡片剪下宽1毫米的细锡丝条,一头打一小钩,另一头剪成针头状,用针将事先绣好的暗花图案中的棉线挑出来,再用针头状的细锡丝条穿过已挑出的棉线,把打钩的细锡丝条紧扣棉线,一层层包裹,完成一个扣锡过程,之后按棉布上的图案周而复始扣锡。成品后的绣片,图案抽象而简洁,每一根线条都极为精细,完全看不出是用锡线在棉线上缠绕而成的效果,一晃动便银光闪亮。

  一块锡片,需经验老到的师傅绣上几个月,而一件衣服上,须有裙片、后裙片、背搭三种锡片。在通身暗黑的苗服中,这三块锡片就是服饰的灵魂所在。

  中国美术馆目前藏有苗族锡绣制品,十多年前起,每年均有美国、法国、日本等地游人专程来收藏锡绣制品。听说这种费时费力的传统技艺濒临失传,很多人想买一片珍藏,但小小一块锡片的价格通常在三五千元,只得作罢。

  要想纵览苗族服饰,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自从元明清时期第五次长途大迁徙之后,苗族被迫分散在贵州、云南、广西乃至越南和泰国。

  所幸,在贵州省凯里市的“太阳鼓苗侗族服饰博物馆”,一对来自重庆的夫妇将他们十多年来收藏的苗侗族服饰完全呈现。从这些上百套服饰、数百件银器的设计与制作工艺上,你会为少数民族的审美趣味和天才构想所折服——哪怕是当今最潮流的时尚人士,恐怕也没有他们对色彩造型如此敏感大胆;哪怕是再高级的定制服,也没有一位母亲为女儿做的嫁衣那么饱含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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