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土有本叫《致达西亚的信》的书很是热销,我本是不太追潮的人,但架不住人劝,还是找来一看,原来就是一篇平常随笔。我很惊诧,其中的道理中国古人有,现代也有许多人说过,可为什么还是受到追捧呢?中国古人的现在年轻人已经隔绝隔膜了,谁耐烦看那些诘屈聱牙的东西呢?更何况我们总是而且仍然没有摆脱掉仰视洋人特别是所谓管理的经验呢?你看那腰封上印着的布什的推崇多么赫然——当然中国读者谁也无法去与布什对质。于是我的另一个惊诧便是这本书就出版角度策划操作得“大气”。
当然这篇文章也确有值得记取的道理在。一个人应该专心致志想方设法地将领导交付的任务完成,甚至接受任务时应该像罗文那样一声不吭。今天人们都在说执行力,特别是领导们。像罗文这个同志这样的办事作风,岂不可以大大提高执行力。但恰恰在这里,我又产生了疑问。如果把这种“一声不吭”当作要求下属领受任务时的唯一“模式”(这可能是当下一些领导者欣赏的),真能提高执行力么?
凡事的进行都由“交付者”与“领受者”两方组合并共同完成。就前者来说,是决策者、推动者、领导者。在交付任务时,恐怕应该做到,决策科学(此事值得做、能做)、知人善任(此人至少适合做此事)、提供条件(包括相应职权)、奖惩机制(结果的评定)。此书大家都只看到罗文的一声不吭,但总统在交付任务时恰恰做到了这四点,这是一场正义的战争;只有罗文能够完成任务(这是大比较后对罗文完成此项任务能力的肯定);所谓条件应该分有形与无形两种,应该根据实际情况来具体设定,茫茫丛林是困难,但也给罗文自由处置提供了自由空间,此时任何一种“帮助”相反可能都是累赘;任务的历史价值就是一种荣誉,就是一种最高的奖赏。
作为接受者来说,此刻应有三种意识:对任务的价值认识、对自身的能力认识、对工作的忠诚意识。后者又包括正负两个层面:服务命令,力争最好完成任务的正面执行,任务不具有价值、自身不具有相应能力时的清醒意识与拒绝、诤谏的行为。表面上看去,罗文是一声没吭,但稍加分析就会看到,他同样体现了这三种意识。处于那样一个历史时刻,送这一封信,虽然总统没有明说,但任何一个人都会自然感受到历史的意义,涌起庄严的使命感;唯有罗文能完成任务,别人的评价,总统听从意见的托付,无疑都是他以往行为、能力的归纳总结,在别人的评价中,在对自身行为的感知中,他自会对自身的能力有个完整清晰的把握(如果他不具有这种能力而一声不吭领受任务,他只能是蠢蛋,最后只能把事情办砸);事件的价值,总统的托付更会激起他所有的潜力,更会加强他本已有的忠诚。克服一切困难完成任务,这是本书的核心和当下推崇它的价值所在。但我们必须看到,这三种意识恰是它的庞大基础。
交付者如果没有那四种条件,只能陷入盲目蛮干专断独裁,只能是对人才和资源的浪费,执行力强换来的可能不是“效果”,而是更大的损失和更大的历史“喜剧”;接受者如果没有那三种意识,只能是愚忠愚孝,不仅是对自身的不负责任,也是对领导对事件的不负责任。说到这里,有人会说,这些分析不就是文章中所批评的接受任务时的“质疑”么?说实在话,本文有一大逻辑缺陷,文中所举的让人查资料的事例,与罗文所担负的责任根本不对称:一是重大事件,一是平常琐事;一必须付出巨大艰辛,一本是轻而易举之事。也许有人会说,重大之事尚且一声不吭,平常之事更该如此,从这个角度似乎说得过去。但我所要提醒的是,平常之事需要如此,重大之事却不应该如此。我们不能于此文中只看到一声不吭,作为领导者,那样就会把执行力当成简单的编码程序,而人只是其中一“码”,从使用的角度,他更需要的是知人善任与“人”实质上的忠诚;作为领受者,那样就会把执行力简单理解成听领导的每一句话,他只是一个听声器,从操作的角度,他更需要的是对自己的清醒认识与把握,然后以负责任的态度,专心、尽力地去做好那件事,并在努力过程中提升自己。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罗文”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