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华

　　140年前，有人引进了24只兔子到澳大利亚，在没有天敌的国度里，它们竟然繁衍了6亿只后代，把数万平方公里的植物啃得精光，导致其他动物面临全面饥饿。为了对付兔子，澳大利亚又引进了狐狸，很快狐狸也成了灾。无奈之下，澳大利亚建造了绵延数千公里的隔离防护篱笆，后来篱笆又被冲破。

　　绝望之中，人们从巴西引进多发黏液瘤病，但细菌战只能暂时缓解，一小部分兔子对这种病毒具有天然的免疫能力，它们在侥幸逃生后又快速繁殖起来……

　　这就是生物入侵，它指的是某种生物从外地自然传入或人为引种后成为野生状态，并对本地生态系统造成一定危害的现象。

　　随着地球日益变成“地球村”，随着人类包括物种的接触、交流更加频繁，引进物种并不能有效管理，从而引发的生物入侵，已经演变成为与全球气候变化和生态环境破坏并列的当今世界最为棘手的三大环境难题之一。

　　生物也“移民”

　　目前在我国，除西藏少数几个自然保护区外，生物入侵已无处不在。“我国是遭受生物入侵最严重的国家之一。据不完全统计，入侵我国各种生态系统的外来有害物种达520余种，包括268种植物和198种动物，以及61种微生物。”11月22日，中国农业科学院植物保护研究所生物入侵研究室主任万方浩对CBN记者说，他同时还是国家“973”计划“重要外来物种入侵的生态影响机制与监控基础”项目的首席科学家。

　　初步的估计显示，每年生物入侵给我国带来的经济损失高达1000多亿元，仅其中的13种主要农林入侵物种，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就高达574亿元。

　　物种引进有些是有意的，如我国引进的玉米、花生、甘薯、马铃薯、芒果、槟榔、无花果、番木瓜、夹竹桃、油棕，已经成为人们日常生活重要的一部分，但有些是无意的，进口某种商品时附带的生物和病毒，甚至人员跨国流动也可能引入病菌。

　　海关是防范的一道“铁闸”。据了解，中国海关屡屡从日本、美国等地进口的机电、家电等产品使用的木质包装上查获号称“松树癌症”的松材线虫，该物种一旦“偷渡”成功，后果不堪设想。

　　“生物的入侵，有意和无意各占一半。”中国农业科学院植物保护研究所农药研究室主任曹坳程说。世界上很多国家都为生物移民所困扰。有数据显示，美国、澳大利亚、英国、南非、印度和巴西每年因为外来生物入侵而蒙受的损失估计超过1000亿美元。他们也已经制定了专门的入侵生物法。

　　但在我国，关于生物入侵的研究起步较晚，从20世纪90年代中期才开始，同时生物入侵又是一个动态的不稳定的过程，加之社会经济、技术条件的影响，我国对生物入侵的研究还处在初级的阶段，更不要谈相关法律法规的建立健全了。

　　“2007年至今，我国已经在沿海省份有计划地展开了第一期的入侵物种普查与安全性考察。先要摸清家底，然后才能有针对性地展开行动。”万方浩说。

　　“生物海关”监管空缺

　　生物入侵的一个典型例子就是水花生，学名“空心莲子草”，原产于巴西，是一种多年生宿根性杂草。上世纪30年代被侵华日军引进用作马饲料，此后50年代南方省份大量推广栽培用作猪饲料。

　　但是不久等人们发现猪吃了它不长肉的时候，曹坳程告诉CBN，“水花生却已经逃逸蔓延了。”有关人员介绍，水花生在中国已经泛滥成灾，目前在中国23个省市均有发生。

　　今年9月份，农业部刚刚召集江西、安徽、江苏等14各南方省市（自治区）相关人员，在湖北洪湖专门召开了“外来入侵生物水花生灭除行动现场会”，并举办外来入侵生物水花生防治技术培训班。

　　但水花生位列世界十大恶性入侵杂草，根除十分不易。它不仅水旱皆宜，在鱼塘、沟渠、河道旁迅速繁殖，覆盖河面，与农作物争夺阳光、水分、肥料和生长空间，而且生命力十分顽强，冬季温度降至0℃时，其水面或地上部分已冻死，但春季温度回升至10℃时，越冬的水下或地下根茎还能萌发生长；茎段曝晒个一两天或者被家畜吃了没消化，也不会死。

　　认知不够，是管理不力的重要原因。曹坳程说，在南方多丘陵山头，政府一度鼓励引种速生林桉树抓固水土，但一段时间后才发现桉树对水土盐碱化的危害。

　　此外还有法律不完善，审批不严格等原因，人们引进物种时没有切实遵行《种子法》和《检疫法》等法规。比如2002年广西、福建引进100到500年树龄的佛肚树，结果带入了澳洲的阿克象；上海、广西引进加拿大海枣大树，结果带入了锈色棕榈象。

　　入侵生物通常具有繁殖能力强，生态适应能力和抗逆能力强，缺乏天敌生物制约等特点。还有个别人故意放生巴西龟、随意丢弃养殖的福寿螺等，都会助长生物的入侵。

　　对付生物入侵，此前通常采用的办法是引进天敌，“以夷制夷”。但文章开头的澳大利亚“兔子风波”表明，这并非良策；还有一种思路是药物杀死入侵物种，但无疑会带来另一层生化污染。

　　入侵生物要有数据库

　　还有一种思路是变废为宝，善加利用入侵生物。在广东、山东等地对水葫芦深恶痛绝之际，它却在江苏常州武进区成了“抢手货”。

　　当地渔民将打捞的水葫芦经厌氧发酵产生沼气，进而发电。利用水葫芦做原料产生的沼气，甲烷的含量可达到65%以上。今年6月，江苏省科技厅还进行了相关论证，建议尽快实施。

　　据悉，上海有人别出心裁，开办了以水葫芦为编织原料的系列家具及家饰产品的公司，并将水葫芦家具出口欧美。一只水葫芦沙发在美国能卖到120美元。还有“一枝黄花”，简直浑身是宝，研究发现花中富含植物精油，比茉莉花等高出10倍；植物精油与其他原料配制后，可以制成化妆品，对年轻人脸上的“痘痘”有奇效。

　　“物种本身无所谓有害还是有益，关键是人们如何去对待。”在一些学者和专家看来，入侵物种是“放错地方的资源”。

　　江苏省农科院还尝试用水葫芦制成生态有机肥出售。但以现有的技术，制成的生态有机肥每吨售价可达400元左右，可是打捞和加工费用较高，目前只能停留在示范阶段。“该项目要实现产业化，必须有政府的配套支持以及企业的投资。”

　　对此，万方浩告诉CBN，一般情况下入侵生物很难利用。能被利用的，只是极少的特例，一般情况下投入的代价太大，有可能得不偿失。

　　“入侵物种一旦登陆，很难完全消灭。”万方浩介绍，国际上有的国家采取行动来灭除橘小实蝇、地中海实蝇、苹果蠹蛾等危险性入侵害虫；但耗费时间很长，代价也大。最好的办法是控制在入侵的最初发展阶段，阻止其扩散蔓延。这就需要有一支专业的国家团队去做有关研究和科技储备的工作。

　　对于物种“移民”，防控生物入侵，万方浩认为我国目前面临的最大挑战是“信息量不够，技术储备不够”。他说，一种生物没有进入时，我们鲜少有人对其作相应的研究；等到进入后，往往又发现没有相关的技术储备，无从应对。

　　另外，对于相当部分无意间引进的物种，由于不是海关检疫部门的检验检疫重点，他们也不知该从何查起，查哪一种病毒或物种，以及标准是什么。因此，万方浩认为，我们必须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对与我国国际贸易往来频繁的国家，要着重去了解其物种信息和生物特点，建立入侵生物数据库。

　　此外，进一步规范和完善国家生物资源的引种程序、技术规程与管理指南，也是我国应对生物入侵的重要工作之一。万方浩认为，应严格生物资源引种的审核、批准与检疫程序。“建立经济惩罚体制，实行经济责任制度。无论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地引入外来物种，均应采用经济政策规范引种的行为与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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