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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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09-14

　　言咏

　　近日，山西省政府批准了该省煤炭工业厅主导的煤炭企业重组方案，方案的核心是“以七家地方国企为主，强力整合煤炭企业”。根据该方案，预计到2010年底，山西省的煤炭企业数量将从现在的2200家减少至约100家。这意味着煤炭企业数量将减少95％，矿井总数要从2598座减少至1000座。在山西，小煤矿将全部消失。

　　对于山西省的煤炭企业重组方案，存在不少争议。为此，本报专访了国务院参事室特邀研究员、原中国民（私）营经济研究会会长保育钧。

　　“用搞运动的办法来整合资源

　　是不行的”

　　经济观察报：山西煤炭企业重组方案获山西省政府批准，意味着重组进入实施阶段，你对这个方案如何评价？

　　保育钧：山西煤炭企业重组的目标是要按科学发展观建设，除了规模化经营外，更重要的是安全，有先进的采集方法，减少污染排放，还要带动当地经济发展。用这几个指标来衡量的话，就不是简单的“大吃小”，而是以先进的生产力和管理来兼并落后的。现在这方案看起来是一刀切，会有问题。

　　第二，程序上要科学，要符合市场经济的规律，尊重各个企业的自主权。小煤窑也是有合约的，是市场主体，谈判的时候要平等协商，现在实际上是强制的行政命令，这样做的后遗症太大了，让政府没威信，今天这样，明天那样，以后谁给你投资？陕北油田就是这样，上个世纪90年代到处招商引资，出油后又嫌乱，要把它们收回，那是很残酷的。不要重犯陕北油田的错误，不能用简单粗暴的办法来对待市场主体。

　　再者，重组之后国有大企业就能保证管好不出事吗？很难说。本来国有企业效率就很低，管理就落后，现在并不是把一个矿做大，而是把若干个矿捆在一起，矿还是分开的，换个旗帜而已。这很令人担忧。

　　另外，一定要治理污染，造福当地老百姓。现在无论是国有企业还是民营企业都忽略了这一条，把资源拿走了，把灾难留下了，以后应该是谁采矿，谁治理，谁帮助当地的经济富裕起来，不能掠夺式的开发。采矿区的农民很苦的，生态很糟糕，所以不管是国企还是民企，都要保护当地环境，现在看起来虽然资源都集中到国有企业手里了，但是环境破坏问题并没有解决，可能还更糟糕，国有企业更强势呀。

　　如果按上述这几条来做，就不是简单的“大吃小”，换句话说，要按这几条，就不是现在这么干的。

　　经济观察报：小煤矿主在这次重组中处于什么样的地位？他们有没有话语权？

　　保育钧：相当的劣势，没有话语权。规定单井90万吨以下的都要被兼并，单井90万吨以上的煤窑很少，一般也就是三五十万吨左右。这条杠一划，民营煤矿基本一扫光了。

　　小煤矿主是分散的，他们很无奈，因为没有组织。过去的小煤窑只顾赚钱，不想着成立一个维护自己权益的合法组织，本来通过这个组织，一是自律；二是向政府反映自己的合法请求。现在没有这样一个组织，就暴露了民营煤炭企业的致命弱点，是一种无序的、无组织的状态。

　　经济观察报：你认为在重组中如何保障那些煤矿主的权益？

　　保育钧：平等谈判，不能靠政府一纸文件来决定。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行政手段取代了市场规则。这还是计划经济中行政命令的办法，后遗症会越来越多。现在整合还处在胶着状态。政府说限定日期要完成，那是用搞运动的办法来整合资源，是不行的。

　　“没有民营煤矿，不可能支撑这十几年经济高速发展”

　　经济观察报：民众对煤老板多持负面态度，你对这些小煤矿主在山西经济发展中的地位如何评价，他们诞生于一种什么样的社会背景下？

　　保育钧：小煤矿主有好有坏，不能一概而论。采矿是很不容易的工作，高投入，风险也大。官场上的潜规则太多，当地不处理好各种关系是不行的。煤老板要整10万吨左右的煤矿没有2000万投资下不来，其中大概一半费用是用来搞公关的。这应该怪煤矿老板还是怪我们的体制？

　　当年这些小煤窑不是煤老板自己想去的，是当地招商引资请过去的。全国煤矿资源山西占了1/3，当时山西就两三家大的国有煤矿企业，满足不了经济发展的需求，所以要靠民营煤矿。所以说民营煤矿企业是有历史贡献的，他们在国有企业不能满足经济发展需求的时候来投资。如果没有民营煤矿，不可能支撑这十几年经济高速发展，这功不可没。

　　至于说掠夺资源，那是资源税的问题。那时我们不会收资源税，该收的税定得太低。

　　有的煤老板在这次整合中经济上受了很大损失。早期赚了钱收了手的还好，刚投资的那批人，击鼓传花，花刚到你手里敲鼓了，那就倒霉了。我了解一些企业家，几千万甚至上亿的资金刚刚投下去。尽管说是要补偿，但怎么作价，怎么公平谈判是个问题。一般来说他们想折现，不愿意入股，因为知道国有企业效率太低了。所以将来兼并重组后会有一个问题，成本上去了，煤价也就上来了。这两年煤电打来打去，不是民营煤企和电力公司打，而是国有煤矿和国有电力打架。

　　经济观察报：小煤矿的成长史某种意义上也是和地方利益、地方政府纠缠在一起的历史。

　　保育钧：市场上有好多潜规则，煤老板也是不胜其烦。处处要打点，投资中将近一半用于打点去了。还有官员入干股，也是潜规则。现在重组阻力不小也在这里，不仅煤矿主不愿意，当地的既得利益者也是阻力。

　　经济观察报：小煤矿主的境遇是不是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中国民营企业家的生存空间？

　　保育钧：我提出过各行各业的民营企业都要联合起来，组织自己的商会，协会，这样好对话。

　　民营企业目前处于非常困难的时期。市场准入、融资贷款、权益保障等，都很弱势，这几大问题到现在都没解决。比如说市场准入，今天让你进去，明天让你出去，“非公36条”尽管讲了要放宽市场准入，中共十七大也讲了要坚持平等准入，为融资创造条件，克制体制性障碍，但现在体制性障碍还是存在。煤矿行业现在是逐步让你退出。兼并重组应该是生产力标准，而不是所有制标准，现在恰恰是所有制标准。

　　“真正应该是下内功夫，按现代企业制度组建煤炭企业”

　　经济观察报：你认为这种“国进民退”的方式并不能让山西从小煤炭时代向大煤炭经济转型，并解决煤矿的安全问题？

　　保育钧：这是倒退。我们改革的方向是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讲公平、讲效率，现在是不讲公平、不讲效率，这是严重的倒退。应该是国有企业退出垄断领域，吸收一些民间资本进去，现在正好是反方向。

　　经济观察报：要让煤炭行业向健康方向发展，应该怎么做呢？

　　保育钧：真正应该是下内功夫，按现代企业制度组建煤炭企业。产权多样化，真正政企分开，在科学管理上下功夫。

　　民营企业为什么掠夺式开采，因为审批手续批下来时间很长，至少是一年到一年半，而一期合同也就三年，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它赶紧采了。好多煤矿事故是这么搞起来的。如果给他一个稳定的产权，矿就交给你了，他就会比谁都注意安全。现在每年不停换采矿证，谁知道明年会怎么样呢？只有今朝有酒今朝醉了，这是制度逼他的，把好挖的煤全都挖出来，别的不管了。

　　来源：经济观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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