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陈颖晖上海报道
石油,工业的血液;稀土,工业的维生素。
但在中东石油大亨在享受超额利润之时,中国的稀土供应商仍在努力摆脱亏损的梦魇。虽然,中国拥有全球超过50%的稀土资源储量,并占据了全球90%的市场份额。
现实是,1990年至2005年,中国稀土的出口量增长了近10倍,但平均价格却跌至1990年时的一半。
2006年后,中国开始对“稀土矿的开采、加工和出口”进行调控,出口量从2006年的5.33万吨下降至2008年的3.46万吨,稀土产品价格曾进入一个上升通道。以稀土标志性产品“氧化镨钕”为例,2007年上半年,其价格从2006年初的约7万元/吨,上涨至约17万元/吨,不过,随后便一路下滑,2009年8月初,其价格重新回到7万元/吨。
中国科学院院士徐光宪称,目前,稀土产品的价格甚至低于1985年的水平。中国稀土学会秘书长王新林则表示,稀土产品供过于求,是价格不断下跌的主要原因。
而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多位业内人士亦直指,中国稀土业存在“整体产能过剩、行业集中度低、无序竞争、整合难度大”的弊病。
8月9日,工信部副部长苗圩透露,工信部即将出台《2009年-2015年稀土工业发展的专项规划》。王新林表示,这一个规划“旨在推动稀土产业的全面发展,具体方案还在制订中,因为涉及多个部委,需要时间协调各部门的意见”。
稀土不“稀”
被称为工业产品“维生素”的稀土,通过少量添加,能够大幅改善相关产品的性能。
不过,虽然中国拥有全球超过一半的稀土储备和90%的稀土生产量,但这并非意味着中国能够掌控世界稀土的供应命脉。
多位业内人士对本报记者表示,“稀土并不像石油一样紧缺”。
事实上,稀土行业面临的是全球性过剩。据BP发布的《世界能源统计》,世界石油资源仅够使用40年,但全球已探明的稀土储量超过2亿吨,够用上千年。
目前,全球稀土产品的需求量大概为10万吨/年,但仅中国的稀土产品生产能力就已超过20万吨/年。其中,全球最大稀土产品生产企业——包钢稀土(600111.SH),未来大约可生产900万吨稀土产品,仅其一家即可满足全球需求90年。
需求不足,是中国稀土业最直接的困境。中国稀土学会秘书长王新林表示,“供过于求,一直是我国稀土产业面临的问题。2008年年中至今,表现得尤为明显”。
2009年一季度,以稀土使用量最大、占整个稀土产品应用三分之一的钕铁錋(一种永磁材料)为例,中国最大、全球第二大钕铁錋生产商中科三环(000970.SZ)表示,受全球经济危机的影响,订单大幅下滑,主营业务收入同比下滑了42.38%。
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包钢稀土副总经理张日辉也表示,“稀土需求不足,价格起不来,今年上半年我们预计会亏损”。
“总体上,稀土还是一个竞争比较充分的市场,价格最终还是由市场决定的。”在王新林看来,“中国稀土并不拥有像中东石油一样的定价能力,不能片面强调稀土定价权。”
赣州样本
江西赣州,中国第二大的稀土矿资源集中地,仅次于包头。
素有“稀土王国”之称的赣州,拥有全国30%以上离子型稀土矿储备(一种品质较好的稀土矿)。当地的稀土资源,由赣州稀土矿业公司统一管理。目前,全国共有123本稀土矿开采证,赣州稀土矿业拥有其中的88本。
虽然,赣州稀土矿业已是国内的最大的离子型稀土矿供应商,但赣州稀土矿业公司副总经理赖兆添说,“我们的生产量只占全国的一半,剩下的一半大多是无证开采的,这让我们很无奈”。
2008年中,在稀土产品价格持续下跌之时,赣州市稀土行业协会,曾会同包钢稀土和江苏稀土行业协会,联合停产一个月。但这一限产行动,最终未能实现“保价”目标。
“我们这里一控制稀土矿供应量或者提高价格,本地的稀土加工企业就会到外面去买原料,湖南、广东、广西、福建都有,我们禁得了自己却禁不了别人。”赖兆添无奈地表示。
就此,王新林指出,许多地区都在从自身经济利益出发,争相开发稀土矿。“很多稀土矿所在地是贫困地区,开发稀土矿对当地经济的发展至关重要,一些县、乡、镇政府的经济,就是靠稀土矿的开采”。
而要对稀土加工企业进行限产,难度更大。
“矿山还好,价格不好不挖就是了,但稀土冶炼分离企业不行,它们的设备如果长时间不用就得报废。而价格好时,企业都是逐利的,它肯定要增加产量。”赣州市经济贸易委员会副主任何昌洪表示,“更何况,国内产能已经这么大了,不是说限产就能减下来的”。
整合难题
赣州的困境,源于中国稀土行业产能过剩,且集中度低。
中国稀土资源分布非常分散,内蒙古、江西、广东、湖南、广西、福建、四川等皆堪称稀土大省。而全国从事稀土矿开采、冶炼分离的企业高达169家,其中,中小型企业居多,部分企业的生产能力只有几百吨甚至几十吨。
为了有效调控的稀土产能,中国早已计划整合稀土产业。2002年,中国曾筹划组建北方和南方两大稀土集团,以包头和江西为中心整合国内的稀土资源,但最终未能成行。
就此,何昌洪表示,“每个省都有各自的考虑,而且,大部分省自身的稀土资源都未整合好,目前还是以县、乡级为单位进行开发,整合难度很大”,“不要说跨省整合,就是省内、市内的整合也颇为不易。”
1999年,何昌洪开始主管赣州市的稀土产业。当时,赣州25户稀土加工企业,仅存5户,历年累计亏损2亿多元,总资产负债率高达196%,“真是捧着金饭碗讨饭吃”。
至2005年,赣州的主要稀土矿都被整合至赣州稀土矿业公司。回顾整合过程,何昌洪说,“如果放在今天,赣州的稀土资源可能很难整合起来”,“难度非常大,你要知道,这等于是从别人身上挖肉”。
据何昌洪介绍,近几年,包托广东、福建、广西在内的多个稀土产区,“都曾来学习我们的整合经验,但回去之后还是整合不了”。
而在赖兆添看来,整合难以推进的另一个原因是,“大型企业发展稀土业的动力不足”,因为,“稀土业的产值过小,相对于铝、铜、铅、锌来说,稀土获利空间有限”。
以包钢稀土为例,2008年,其合计销售了5.4万吨的稀土产品(约为全球需求的一半),但销售收入仅为32.25亿元,净利润仅为1.69亿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