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吴娟 实习生 曾慧敏
2009年7月11日4时30分,国学大家、国家图书馆名誉馆长任继愈在北京医院不幸逝世,享年93岁。
受命毛泽东,组建宗教所
任继愈在学术界的地位,台湾著名语言学家周法高这样概括:“他主编了一部中国哲学史和佛教史,现在成为中国哲学史和佛教史的重镇,大有取冯友兰、汤用彤的地位而代之的趋势。”
1916年4月15日,任继愈生于山东省平原县一个传统的四世同堂大家族,他的父亲毕业于保定军校,是国民党少将,曾经参加过抗日战争。
据任继愈回忆,因为家庭条件比较好,他四岁就开始认字读书。
“继愈”这个名字是小学入学时老师给取的,即“继承韩愈”的意思,他致力于用唯物史观辩证地看待中国佛教史和中国哲学史,“用马克思主义总结中国古代哲学”。他认为,“中国的儒教就是宗教,而教主就是孔子”,这激起了学术界近20年的哲学大讨论,也回应“中国无宗教”的观点;他晚年默默无闻地整理古籍,以《赵城金藏》为基础,挑选了8种有代表性的佛经作为对比参照,编辑《中华大藏经》,目的是为了把它整理使用,他反对将文献著作束之高阁。
让他产生探究中国的传统文化与传统哲学这个念头的 ,是72年前的那一次“湘黔滇旅行团”的徒步旅行,旅程将近2个月,行走了1300多公里。出身小康之家的任继愈第一次亲眼看到了中国农村的贫困和败落,这一切让他开始思考“人生的归宿,最后的真理,如何与当前贫困的农民和破败的农村发生联系”,这对他来说一直是一个问题。
毛泽东曾称赞任继愈为“凤毛麟角”。1953年时,他把任继愈找去,见面第一句话就是,“你的书我都看过”,“宗教问题很重要,要开展研究”。
后因毛泽东要求增加对世界三大宗教(基督教、伊斯兰教、佛教)的研究,任继愈于1964年受命组建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
对科举制度情有独钟
任先生除了自己搞研究之外,还十分重视中国现代教育,他对我国教育现状一直忧心忡忡,认为人才选拔和成长乃国家当务之急。他指出,“家”“国”的支点在文化,主张教育要恢复明清以前的“科举制度”,理由是“英国的文官制度很先进,世界有名,英国人说是来自中国科举,1870年英国文官制度的建立,直接借鉴我国的科举考试”。
作家叶匡政曾与任继愈接触,也是由于他对中国教育的关心。叶曾编写出版“纸生态书系”,任继愈很关心这套书的出版,说:“如果找不到出版社来出,我愿意凑一份钱,自己来出。”
后来,“国学基本教材”出版,这是大陆首度引进台湾国学教材。任先生对这套教材的认可,也表明他对儒家进入学校教育的赞同。任继愈分别为这两套书写了序言推荐。叶匡政至今仍然十分感激先生:“先生对后辈的提携是很大方的。”
今年6月中旬,叶匡政去北京医院看望了任继愈。叶匡政提出有个朋友想送一套书给国家图书馆,任继愈却说“要少赏上面,多赏下面”。意思是,作为国家图书馆,它的资源相对来说比较丰富,把这些书送给国家图书馆还不如给那些真正缺少这方面的书的地方。
“诚信不欺,有古人风”
任继愈当初和夫人冯钟芸(冯友兰先生的侄女)谈亲的时候,冯友兰如此评价他:这个人怎么不会献殷勤。任继愈一直敬重熊十力先生“浩荡为学,高尚做人”的品格,在给熊十力的信中写道:“我已放弃儒学,相信马列主义学说是真理,‘所信虽有不同,师生之谊长在’,‘今后我将一如既往,愿为老师尽力’。”熊十力亦回信说,他“诚信不欺,有古人风”。
任继愈的右眼失明,左眼视力也只有0.6左右,仍整日编纂“大部头”。他生活很简朴,家中线装书居多,然后就是简单的藤椅木桌。多年来他恪守四个规矩:“不过生日、不赴宴请、不出全集,过世后不进行很隆重的告别仪式”。当同事悄悄地为他精心策划了九十大寿庆祝活动时,“他却说,以后再别送他礼物了,若表心意,可一人送一包方便面,签上名字,也别驱车送到家里,就放在办公室秘书科交换文件用的阁子里,这样我们省事,他也实惠,能吃好几天的”。
他当了18年的国家图书馆馆长,却觉得自己做的工作只是给图书馆玻璃的门上贴了个条,省得大家撞到玻璃上。
任继愈曾请人刻了一枚图章,他刻的是“不敢从心所逾”,这是他的一个原则,他说:“我只说自己懂了的话,吃不透的话,不要跟着乱嚷嚷,不要跟着瞎说,免得自己后悔。”
他是那一代知识分子中极少数的幸运者之一,无论时局如何变迁,始终未被湮灭。在学海中浮沉,为教育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