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蚂蚁雄兵出海记(2)

  [案例3]

  北一:步步为营

  因为和科堡有二十多年的合作基础,北一省去了寻找并购目标这道环节。其它的环节,一道也没落下

  文 | 本刊记者  杨婧

  经济危机之下,并购大戏颇多期待。曾经的海外并购“模范生”北京第一机床厂(简称北一)却按兵不动。

  “现在找我们的实在太多了,尤其在欧洲。我的答复是‘NO’。”崔志成“金盆洗手”的道理再简单不过,对方都不是北一需要的。而过往成功收购科堡,搁到现在,他自己复制不了,换作别人,亦如是。

  让我们回溯一下北一当年的成功,或许可为今日出海“蚁兵”之鉴。

  2005年10月24日。北一正式收购世界机床龙头企业德国阿道夫·瓦德里希科堡公司,后者成为北一100%的控股子公司。厂长崔志成和他的团队摘下了德国机床行业“皇冠上的明珠”。

  “整个谈判在18天内完成,每天睡眠时间最多3个小时,马拉松式,非常苦。到最后崩溃掉了。”崔志成说。

  没想到,这样的过程还得继续。

  2005年10月28日清晨7点,德国科堡市。崔志成正在准备当天的两个重要会议。科堡CEO艾克莱姆·瑟曼走进崔的办公室,手里拿着一份德国报纸,神色慌张。

  报纸上有一篇关于北一收购科堡的报道。其中对于北一的描述是,北京政府为了2008年奥运会,把这座工厂从繁华地区搬到了郊区。厂房空空荡荡,没有任何设备。结论是:他们没有任何能力。

  “曝料”的是科堡的一位员工。他的另外一句话更加刺激:“对于北一这个母亲来说,科堡这个孩子显然有点儿太大了。”

  艾克莱姆问崔,这件事如何解决处理。

  “你们不是讲言论自由吗?退一万步而言,无非是说假话而已。那么让事实告诉他,什么是真的。”年轻的厂长先生并没有勃然大怒、立即解雇这名员工,这让艾克莱姆一块石头落地。“如果你把他裁了,那么会有更多的假话出现。”崔志成说。

  2005年10月28日,上午9点。媒体见面会。崔志成拿着早上那份报纸,问道,写这篇报道的记者来了吗?

  “来了。”声音从一个角落里冒出来。

  “我没有和西方媒体打交道的经验,你想必也没有和中国企业打交道的经验,咱们试试。”崔自信地说。

  10月28日,下午。员工大会。按德国的法律,新股东需要面对全体员工召开全体大会,阐明收购缘由以及收购后的打算,同时回应所有员工的质疑。

  “中国有工会吗?”

  “你知不知道,我们上一位股东就是被我们工会送上法庭的。”

  面对抵触情绪,崔报以微笑。眼前这些与自己有不同文化背景、不同语言,甚至是不同世界的人,以他的直觉,需要对其做出一个公开的承诺。他用不太熟练的德语郑重地说道:“瓦德里希科堡还是瓦德里希科堡。”

  德国人对中国的海外并购一直存在误解:一合并,技术图纸转移,工人解散,生产设备转移到中国。对于科堡当地的政府和工会来讲,这个承诺意味着过往的噩梦不会在科堡身上发生。

  没料到,崔志成“失言”了。三年之后,科堡不再是原来的科堡,而是一个迅速长大的科堡:新增订单2008年比2007年多出23%,是收购当年的5倍;销售收入2008年比2007年增长70%,是2005年收购时的2倍;利润2008年比2007年翻了一番,是2005年收购时的5倍。

  预期中的小幅裁员计划也没有机会实施。相反,2005年底,科堡公司员工608人,根据订单需求,今年年底员工将达到750人。

  是不是中国人收购以后,新增订单完全来自中国?不。

  科堡唯一没有变的是,它仍然是一家完全国际化的公司。库存订单,按销售区域划分,欧洲和德国、亚洲和中国是分开算的,欧洲17%、德国29%、北美12%、美洲中南部6%、亚洲10%、中国26%。

  “没想到”、“想都没敢想过”,39岁的崔志成惯性地表达了对这些结果的意外。

  以小搏大

  不过,今天的意外,却是昨天的迫不得已和战战兢兢换来的。

  2005年初,科堡因多次竞标败阵,工会将股东送上法庭,后者决定出售股权。得知消息后,北一做了一个并非耸人听闻的假设——如果科堡被竞争对手买走,那北一将死无葬身之地。

  只能买!“当时真是逼出来的。”崔回忆说,“而且要快,不能给科堡和其它竞购者任何喘息的机会。”崔志成临危受命。

  “我们虽不是蚂蚁,但是当时和科堡相比,胃口和体量算得上蚂蚁了。我们真是以小搏大。”北一一位员工说。无论是规模、品牌、历史、技术,科堡都远远超过北一。

  2005年,中国鲜有成功收购德国公司的案例。崔志成和他的团队利用各种渠道找寻可以借鉴的标本。TCL收购汤姆逊给了崔很大的启发。

  “TCL今天的结果,根子上还是东方文化和西方文化差异的问题,冲突的问题。”崔分析,“它们(TCL)属于电子消费品牌、快速消费品。而德国人在快速消费品方面,没有什么建树。”

  “为什么?德国人就不擅于做这个。电子消费品开发是不断试错的过程,这款手机不行,再换一款新的。德国人的脾气,一出手就必须是对的。做一个产品,一对就要对十年。”崔夸道,“非常严谨,正是这种严谨保证德国的机床真是好东西。”

  和快速消费品行业不一样的是,机床业更新换代没有像手机那么快,或者说,更新换代不是以整机的模式进行的,而只是在关键零部件上做一些调整。

  很快地,崔志成决定对科堡进行尽职调查。不过,他向北一和科堡当时的股东称,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决定要买下科堡了。“咱们国家有些并购,意识形态的色彩偏重。比如说,我们过去的报道,一听说做尽职调查了,就说五星红旗又要在哪里升起来了。”“因为这样意识形态的考虑,给政府和企业都带来了巨大压力,导致有时企业在并购过程中会忽视掉一些潜在的风险,动作全变形了。”

  崔和他的团队悄悄地找来了香港一家投行,聘请普华永道作为会计师,加上德国十大之一的律师事务所,组成尽职调查团队。“说白了就为了整出一个逻辑。再白一点,你买这个东西怕人骗,就要尽可能发现问题。放大风险,潜在的风险损失就是我讨价还价的筹码。”崔说,“这些风险我发现不了,但是我可以布置作业。”

  尽职调查的材料之多有点儿夸张。大概有300平方米那么大的房间,全是科堡的资料。“我要求尽职调查团队:第一,如果资料不全,要承担全部责任。第二,如果没有发现问题,未来出事了,任何一点儿损失都由其承担。”

  “当时,我真是没干过这事。真是战战兢兢的。因为这样,自己的姿态就低点儿,严格按照教科书的程序去走。但是,和一般意义上的并购来讲,我们少了一个环节,就是寻找并购的目标。因为和科堡有二十多年的合作基础,这道环节省去了。不过其它的环节,一道都没落下。”

  很长一段时间,崔和尽职调查团队每天从资料中爬起,又抱着资料大睡。

  连轴转的工作收获了不少谈判的筹码。比如说,上世纪70年代时,科堡与比利时政府签署了一个有关环保方面的协议,现在,这个协议与当下的环保政策相违背。

  崔用这些筹码与对方讨价还价。最后,北一的收购价格低于科堡账面的自由现金流量。“再多的细节就不说了。最后的收购价值,按普华永道的一位高管说,你买的是一个银行,不是一个工厂。”崔以北一是一家非上市公司,拒绝透露收购对价。

  决策矩阵

  “其实,你会发现中国许多的并购,在交易对价的设计上非常精致、巧妙。但是,为什么失败多于成功呢?”崔认为,关键是交易之后要放平心态。“不要妄自尊大,也不要妄自菲薄。”崔一直说。三年前,他并没有这么多的想法。“我清楚地知道,我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我明确跟对方说,我没有任何国际化经营管理的经验。”

  彼时,德方的管理团队问崔志成,我们就像两个恋人走到一起,跟结婚一样,这会儿在蜜月期,什么都好说。但是我们必须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和行动上的准备,将来一旦出现冲突时怎么办?

  崔提出中方的立场,参与不主导。他要求德方管理层依据他们对德国企业的理解,把涉及日常经营的56项业务做了简单的划分,哪些无需请示股东决策,哪些需要股东决策。然后在德国人建议的基础上,北一做了一些微调。

  “自此,三年多的时间里,我们一直严格按照这个决策矩阵来规定双方的责任、权利、义务。”崔说,“并按这个决策矩阵执行。比如说,月度经营情况汇报制度。报告由德方管理团队与股东派驻管理者共同完成,共同签发。”

  由于金融危机影响,从去年第四季度开始,管理层还要汇报客户提出来推迟交货或者退单等情况。

  厘清并购以后的经营模式和合作模式后,让崔头疼的问题出现了。

  一是财务方案。“我们国家对西方财务制度会计准则,更多的是对美国了解比较多。对于德国会计准则了解并不十分充分。”

  德国会计准则主要有几个特点:第一个是秩序性,体现在很强的逻辑关系建立上;第二个是法制性;第三个,会计信息第一使用人不是股东,而是债权人;第四个是谨慎。“由于要对债权人充分披露信息,德国的会计准则过度谨慎,甚至保守。”崔说。

  为此,需要和北一的会计制度做一个对接。“我们邀请德勤公司做财务审计。”崔说。

  二是税法。“现在很少有人能够读懂德国税法。即便是全中文的也没有多少人能看明白。”崔说,“虽然德国公司有自己的总会计师,但是一般来讲北一是委托德国专业税务机构进行合理的纳税调整。”

  三是劳资关系。“现在我手中的订单比较满,已经排到了2012年。但是,按德国的劳动法规定,让德国工人加班是很难的。他们的休假权是没法儿侵犯的。”崔说。

  2005年,北一收购科堡之后,和当地的工会进行了11个月的谈判,最后是每周无偿增加两个小时的加班时间。“在当地这已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了。他们原来每周工作35个小时,现在是37个小时。”崔志成感觉到文化习俗上巨大的差异。

  欣慰的是,现在德国的媒体给予北一的报道几乎都是正面的。他们说,中国人来到科堡以后,是科堡公司近百年历史上最辉煌的时期,是中国人给科堡公司带来活力。而在崔志成看来,这种整合是双向的。

  “收购以后科堡公司反哺北一,给北一带来巨大的贡献。”崔说。

  ——2008年北一销售收入是2005年合并前的2.45倍;2008年北一利润是2005年合并前的9倍;截至今年5月,北一销售收入同比增加9.13%,利润同比增加20.61%。

  崔志成一直对厂长这个称呼别扭。经济学家樊纲笑他,这在中国真是“稀有动物”了。而在德国员工眼里,这等同于北一有着中国政府强大的支持。“我一直在管理他们这方面的预期值,一有机会就向德方灌输,并不是他们想像的那样,事实上政府并没有给我们更多的优惠。”崔说,“德国人对我们的了解远远不如我们对他们了解得多。”

  [自述]

  杰克的隐痛

  ——一个失利者的思考

  “进口型”收购成功率比较高,即把对方的技术、装备以及品牌收购过来,以亚洲市场、中国市场为中心扩散能够成功。反之,“出口型”收购成功率低

  文 | 本刊记者  袁茵

  ?月初,我们就可以全资收购德国百福。”三个月前,杰克控股集团董事长阮福德还信心满满。如今,总裁阮积祥则欲语还休,难掩落寞,“还是不要再谈。”

  杰克控股觊觎百福已有两年。2007年,它就与百福签订了收购意向书。

  这本应是一场完美的“迎娶”。杰克控股是国内缝纫机制造企业的龙头之一,2008年销售额10.2亿元。百福是成立于1862年的百年老店,欧洲最大的专业缝纫机制造公司。2008年9月,因近三年连续亏损,大股东不再注资,百福宣告资金链断裂,进入破产保护程序。

  与传闻参与竞购的上工申贝、中捷等相比,杰克的自身优势与协同效应最强。“杰克与百福的一致性超过80%,我们的生产线及产品规格都是对接的。”当时杰克控股相关人士曾这样评价。经过艰难谈判,百福同意了500万欧元的收购价格。

  然而,就在杰克控股即将签约百福之前,突然传闻国内另一家缝纫机龙头企业开出双倍价码给德国百福,收购戛然而止。最终,百福还是卖给了一家德国公司。以下是阮积祥对海外并购的思考:

  并购,这些年杰克控股一直在做。最近六七年已经在国内并购了五家企业。金融危机期间,就收购了两家,其中一家是规模较大的国有企业。在国内,对国有企业的收购有些类似跨国收购,因为要解决员工、法律、工会等许多问题。如果这些问题都能解决,再进行国际收购的成功率会更高。

  金融危机之前,也就是2007年,杰克控股的战略就变为收缩调整,保证了良好的现金流,于是我们有机会在此时收购。金融危机并不仅是危机,还有许多机会。特别是并购,资产价格低,收购的成本也是非常低的。

  特别是在装备行业。目前国内许多装备都是从国外进口的,在技术实力上,欧洲的、德国的技术明显比国内强。

  从我们自己走过的路来看,“进口型”收购成功率比较高,也就是说,把对方的技术、装备以及品牌收购过来,以亚洲市场、中国市场为中心扩散能够成功;“出口型”收购,比如像TCL这样借助他人渠道将自己的产品推向欧美市场的大多难以成功。

  百福谈了两次都没成,收购失败不是因为我们报价低,也不是因为我们没优势。欧美国家首先就看不起中国人,人家首先要卖给欧美人,欧美人不买再想办法卖给日本人,日本人不买才卖给中国人。

  收购失败的另一体会就是对股权收购风险的理解。股权收购中有太多风险,特别是劳工。为什么很多当地企业无法收购,就是因为他们劳工的成本特别高。加之当地法律、社会环境等因素,公司的生存环境不是很好。此外,如果做股权收购,公司负债太高很难承受,不把这些负债剥离掉,收购的成功率也比较低。所以杰克控股在国内的收购原则都是目标企业破产了才进入谈判。一方面企业破产后资产价格已经压得很低,另一方面员工的问题基本上也解决了。而且要和当地法院充分沟通,破产管理时必须要剥离掉各种风险,尤其是法律风险。

  中国企业,必须要学会在全球化的环境里生存。杰克控股自己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在这条路上走过来,一方面通过国内收购积累经验,一方面通过国际贸易积累经验。以后怎么样还不好说。对于欧美企业对中国企业骨子里的歧视,我想随着中国国家实力的增强,和中国企业国际地位的逐步提升,这种观念一定会慢慢改变。不过这需要时间。

  (根据谈话录音整理。未经本人审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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