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TO磋商机制有利中国 美代表团或不日访华磋商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 熊敏 袁雪

　　美欧正寻求和中方就原材料出口限制问题进行双边磋商，尽管6月23日它们已联合要求WTO针对这一问题正式启动纠纷解决磋商机制，引爆了“贸易战”的导火索。

　　据本报华盛顿特派记者从多方了解，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将于近期派代表团访问北京，与中方就原材料出口案展开磋商，贸易代表罗恩·柯克(Ron Kirk)也很有可能于近期访问中国。

　　“美国现在是双保险。一方面去WTO挂号，一方面积极与中国磋商。”华盛顿大鹏律师事务所律师余盛兴对此做出如是评价。余盛兴多年处理中美贸易纠纷案件，经验丰富。

　　欧盟贸易委员凯瑟琳·阿什顿的新闻官Michael Jennings也向记者表示，欧盟同样希望最终中欧双方能够找到一个友好的解决方法，“也就是通过协商达成的解决方案”。

　　因此，上诉WTO这一极具象征性意义的举动未必就是三方贸易战开端的信号。

　　磋商仍是欧美首选手段

　　此次欧美联合要求WTO针对中国多项重要原材料出口限制措施启动纠纷解决磋商机制是美国奥巴马政府第一次在贸易领域对中国采取实际行动。

　　但美国贸易代表柯克对中美贸易问题的立场并没有因此表现出令人担心的180度大转弯。当地时间6月23日，柯克在华盛顿表示，他希望中美此次争端能够在WTO的纠纷解决磋商机制的磋商阶段内解决，而不要拖到裁决阶段。

　　对此表态，美国钢铁协会发言人格拉瓦特(Nancy Gravatt)告诉本报记者，“我想柯克的意思是磋商仍然是我们首选的解决方式”。

　　美国钢管企业协会发言人夏格林(Roger Schagrin)从侧面证实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将派代表团于近期访问北京。他对本报记者说：“像这么重大的案子，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派人前去协商是合情合理的，就算是柯克本人去，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对于美方访华代表团是否成行，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发言人莫斯勒(Debbie Mesloh)没有正面回应本报记者。他表示：“WTO磋商一般在日内瓦(记者注：日内瓦为WTO总部所在地)进行，所以我们应该期待对话在那里发生。”

　　一位接近本起诉讼的美国律师向记者介绍，原告方和被告方将派人进行多轮会谈。“我看到中国近期对一些产品降低了出口关税，我想，(通过磋商)让中国调整出口税率是一种可行的解决方法。”该律师说。

　　据彭博社6月23日报道，中国商务部在一份传真的声明中称，中国的出口限制政策旨在保护环境和自然资源，“符合WTO的规定”。

　　注意到中国方面的这一表态，上述美国律师认为，磋商成功与否取决于中国的态度，既然中国认为其做法符合WTO规定，那么“60天内协商要取得成果的可能性不大”。

　　6月23日，欧盟发布声明称，欧盟今天提出进行磋商的只是中国限制原材料出口所采取的一部分措施和涉及的一部分原材料，欧盟的关切不仅局限于此，针对其他材料和措施的工作还会继续，并有可能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不过，即使被美欧联手告上了WTO，中国在WTO公堂上的处境并不艰难。

　　WTO的争端解决机制分为两个步骤，首先原告和被告会就案件进行最后的磋商，目前中国和美欧正处于这一阶段。机制启动的60天后，若双方协商未果，WTO将设立专家组介入案件，充分调查，并最终做出裁决。

　　任意一方如对专家组裁决结果不满意，还可提出上诉。因此WTO最终裁决的出台往往需要2-3年的时间。以此前欧盟就汽车零部件进口问题将中国告上WTO为例，欧盟于2006年3月正式向WTO提起诉讼，WTO直至2008年12月才结案。

　　这也就意味着，中国此次面临的并不是短期压力。相反地，中国可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随时根据市场调整自身政策。

　　“特例原则”或成争论焦点

　　根据中国2001年入世时的承诺，中国可以对84种产品征收出口关税，并放弃对其他产品征收出口关税的权力。

　　Michael Jennings也对记者证实，根据WTO的规则，中国确实可以对欧盟提出的某些商品征收出口税，但是在欧盟看来，中国目前的关税水平和征收对象范围超出了规则的允许。

　　在欧盟提供的资料中，提出对以下中国政策进行磋商请求：对黄磷出口征收70%的关税，对矾土征收15%，对焦炭征收40%，对氟石征收15%，对镁征收10%，对锰征收15%-20%(依产品而定)，对金属硅征收15%，对锌征收25%-35%(依产品而定)。

　　在美国提出的诉讼中，涉及的原材料包括，铝土、焦炭、萤石、镁、锰、硅铁、硅化碳、黄磷和锌。

　　记者查证中国入世承诺文件后发现，锰、锌和黄磷属于可征收出口税的产品，其余产品确实并不在此清单之内。而对黄磷征收70%的关税也的确超过了20%的标准。但是在欧美提出磋商请求的前4天，中国政府发布公告，取消黄磷的特别出口关税，把出口关税税率从70%下调到20%。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中国已有的出口限制措施就是对自己承诺的简单违反。其实，在WTO的诸多规则中，还有一项一般性“特例原则”。

　　在一些特殊情况下，《关税总协定》允许成员国进行出口控制，其中一项就是出于对不可再生自然资源的保护。

　　这也正是中国商务部回应欧美指控的一个重要依据。商务部新闻发言人姚坚在6月15日称，中国对部分原材料征收出口税是和全球利益相一致的，能够起到改善出口环境，调整产品结构和保护环境的作用。

　　对此，Michael Jennings承认WTO确实允许出于一些原因，对出口进行某种控制，但他也指出，实施这些控制要在“非常特定的情况下，且满足非常具体的要求”。

　　根据《关税总协定》的要求，成员国出于保护自然资源进行出口控制，所作措施必须与对国内生产或消费的限制措施相符合。

　　然而究竟怎么定义“相符合”，WTO并无更加具体的规定。一般而言，内外价格差是各方关注的焦点。例如，柯克举例称，在2008年8月间，中国国内市场焦炭价格为472美元/吨，出口价格为740美元/吨，内外差价超过50%。

　　不过，中国国内事实上也对生产环节进行了一些旨在提高资源利用率、加强环境保护的管理。涉及焦炭、黄磷、锌冶炼、金属镁、锰、金属硅的生产皆被划为高耗能、高污染行业，这是对国内生产的限制措施之一。

　　“我确定这(环境问题)将会是我们在WTO磋商中的一部分。”Michael Jennings说。

　　欧美上诉为应对国内压力

　　无论是对欧盟还是美国，对中国限制原材料出口都已经是一个长久悬而未决的问题。实际上，“WTO专家完全不会在磋商阶段介入。”一位WTO工作人员对记者表示，进入WTO后的磋商与之前中国与美欧之间的磋商并无本质不同。

　　因此，美欧此时上诉WTO颇有深意。

　　美国国内制造业的现实困难是美国政府此番姿态的重要动因。以钢铁业为例，美国经济的衰退，特别是房市的萧条，给美国钢铁行业造成重大损失。

　　6月16日，美国钢铁所总裁吉普森(Thomas Gibson)到国会作证时，迫不及待地拿出最新数据，描述美国钢铁业的局面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

　　截至2009年6月13日，美国的生钢今年产量为110万吨，比去年同期下降了50%。现在美国炼钢业有一半的产能闲置。一年前，这个数字仅为10%。“美国钢铁业正在经历艰难选择：我们被迫裁员、减少工时和让工人提前退休。”吉普森对记者表示。

　　因此，此次起诉，得到了美国五家行业协会的支持。它们是美国钢铁生产协会、管材进口委员会、钢铁制造商联合会、北美特种钢协会、美国工会。

　　上海WTO事务咨询中心咨询部主任冯军分析称，“目前欧美相关利益集团进口原材料的需求迫切。这是欧美此时提出诉讼的一个原因。”

　　“考虑到在过去9个月原材料价格的暴跌，以及企业急切希望稳定价格的诉求，欧洲采取任何措施，我都不会感到惊讶。”欧洲国际政治经济中心主任Fredrik Erixon这样告诉本报记者。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美方在磋商不成之后将中国告上WTO，柯克在当天提醒记者：“在你们准备写成‘中美贸易紧张升级’之前，别忘了WTO纠纷解决机制是贸易伙伴关系的正常组成部分。”

　　余盛兴也认为，“中国政府已经可以理性看待他国向WTO提起诉讼”，原材料出口限制的案件不足以破坏即将召开的首届中美战略和经济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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