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6月1日，美国最大的汽车制造商通用汽车公司宣布申请破产保护。这一天，美国股市似乎等来了久久盼望的消息，一举冲破了沉重的枷锁，上冲221点，道琼斯指数上涨2.6%。市场其实早就预料到通用破产的结局，但因为这一庞然大物各个错综复杂的利益方的内在博弈，导致这一结局姗姗来迟。

　　通用的破产让我感慨万分。１５年前我刚刚来美国的时候，还是个稚气未脱的穷学生，坐在大学图书馆里，翻开《财富》杂志，看到世界500强公司的排名，第一名赫然写着美国通用汽车公司。走出校园，街上高大宽敞的汽车行来驶去，给人们带来舒适和独立。我憧憬着读完书找份好工作拥有一辆自己的车。

　　十几年天翻地覆，油价最高涨了6倍多，日本丰田车已经是美国最大销量的汽车，中国也成了世界上增长最快的汽车市场，中国汽车制造行业也借机崛起，而曾经的世界最大公司——通用汽车，记住不仅仅是最大汽车公司，居然申请破产了。

　　另一个感慨是我也曾经亲身经历了这样一个从时代偶像到世纪破产的美国故事。2001年底我工作了4年的美国能源巨头——安然公司因为财务作假暴露，宣布破产保护。而在这之前的十年间，安然经历了快速增长，多次被评为美国最创新的公司，领导革新了世界能源产业。一夜之间，从顶峰陨落。安然破产之后，进行了大规模的裁员，股票从最高的70美元跌到了最后的几美分。我和同事们都黯然离开，投资者遭受了重大的财务损失。

　　8年过去了，美国政府通过一系列刑事诉讼成功起诉了安然公司前领导人，宣判不久，董事长突然去世，安然总裁进了监狱。然而，安然仍旧没有成为历史。就在两个月前，朋友突然告知由加州大学（他们是投资安然的最大机构投资者）代表所有股票投资人所进行的诉讼终于在去年有了结果。所有在1997年9月～2001年12月间购买安然股票的投资人将获得总额高达72亿美元的赔偿。

　　这段时间正好和我在安然工作的时间重合，作为安然员工，我们的养老金部分很多投资于安然股票，因此符合赔偿范围。 我从一个律师事务所网站下载了一份表格，主要填写在那段时间内所购买的安然股票和期权情况，然后寄了过去。一个月后我收到了发自某个基金的信封，告知我的养老金账户已经收到了安然对股东的赔付。

　　这的确给我意外的惊喜。一般来说，如果一个人不小心遭遇了公司破产这样的事件，只能自认倒霉，把它拨备成人生的一笔坏账。目睹了这么多年安然所经历的各种充满戏剧性的故事，特别在今年金融危机摧毁了40%的市场价值后，居然还能追回一些损失，我不能不感叹一番。

　　原来加州大学养老基金作为主要原告，代表所有股东，起诉当年和安然公司合作的各大银行、会计师事务所和律师事务所，认为这些机构从安然的业务中获得巨大收益，是安然财务作假的帮凶，直接导致了安然的破产，因此他们必须为安然投资人的损失负责。经过6年的艰苦诉讼，终于赢得了官司，成功获得赔偿。摩根大通银行、花旗银行和加拿大帝国银行三家银行共赔偿高达66亿美元。其他金融机构也都有大大小小的赔偿，就连前安然董事会成员也集体赔偿了1680万美元。

　　这一高达72亿美元的赔偿是美国证券诉讼史上金额最大的赔偿，将分配给150万安然股票投资者，按照平均每股安然股票6.79美元，安然优先股168.5美元的价值来进行分配。当然这笔赔偿的交易成本也不菲。代表股票投资人的律师事务所获得了6.88亿美元的劳务费，相当于总赔偿的9.5%。

　　破产保护是一个颇具历史演变的概念。据说成吉思汗的秘密法典规定破产三次的人要被处以死刑。现代意义的破产保护则是给一个经营不善如通用汽车这样的公司第二次机会，同时尽量大地保护债务人利益的过程。

　　历史上经历破产保护程序，重组又起死回生的公司不计其数。通用汽车的案例有其特别之处，美国政府伸出了援助之手，成为重组后通用的60%的股东。通用汽车会像一只火凤凰再塑辉煌吗？美国著名股评人Cramer在评价关于通用汽车股票价值的时候说，这会是美国政府为保护就业的一个生产计划。言下之意，美国汽车制造行业的竞争力已经渐行渐远。在引领世界工业风骚百年之后，通用汽车正缓缓地退出历史的聚光灯。只有推陈才能出新，我们也不必伤怀。

　　（作者系自由职业者，现居美国，邮箱为suming2008@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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