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一年,麦熟一夜。立夏后还是青绿的麦子,经热风吹拂一夜就泛枇杷黄了。童年时总恨麦子黄得太慢,天天吃山芋、胡萝卜,浑身乏力。村子里的孩子编起歌:“麦儿香,麦儿黄,嘴里馋,吃不上,心里慌……”巴望着早一点吃上新麦馍馍,那么白、那么暄,真香甜,不用菜也能吃五六个。
只是麦子没有全熟,狠劲掼了几十下也打不干净,妈妈就在一旁用手搓着未打下的青麦粒。碰巧天又阴雨,只能把麦子放锅里炒。炒半干了,放石磨里磨,只能压扁,压碎,筛不出粉来,一股脑儿倒进锅里煮,熬成粥。等天放晴,麦子晒干扬净了,心想这下能美美地吃一顿白面条、白馒头了,谁知妈妈不仅不筛去麦皮,还掺进不少山芋粉和荞麦面,蒸出来的馍馍黑黑黄黄。
有什么办法呢?就那么几粒麦子,要数着吃到新米下市,两个来月,青黄不接,不用“瓜菜代”能够吗?直到农村实行“大包干”,爸妈不仅把田头地角都种上小麦,甚至连院前屋后巴掌大的地儿也不放过,头一年就大丰收。电动脱粒机开关一按,个把小时就解决问题了,还时常吃上糖包子、肉包子、春卷呢。
又是多年过去,只有一桩事,我心里挺添堵:儿子都十七八岁了,吃包子常常只掏馅儿,包子皮却被丢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