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的灾区企业重建
■本报记者袁名富一年前的特大地震使四川全省14207家工业企业受灾，直接经济损失达670亿元。
在过去的一年中，受灾企业在政府各部门及社会各界的帮助下，加快重建的步伐，促进了灾区经济的恢复发展。
汶川地震周年来临之际，中国经济时报记者深入重建中的灾区，探访受灾企业的恢复情况。
东汽公司：快速恢复和崛起
东方电气集团旗下东方电气股份公司（600875）的全资子公司——东方汽轮机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东汽公司）总部位于德阳市绵竹市（县级市）汉旺镇，在大地震中受到重创。
东汽公司前身为东方汽轮机厂，是1966年根据原一机部和国家“三线”办批示，在特定历史时期在汉旺镇筹建的“三线”企业。建厂42年来，该厂为中国的国家能源安全作出了巨大的贡献。该公司的产量2006年、2007年连续两年位居全球汽轮机制造商首位，在2007年跃居四川省的“百亿企业”。公司高速发展下选择的社会化生产模式，极大地带动了绵竹市、德阳市以及周边地区机械加工产业的迅速崛起。
东汽公司汉旺总部位于龙门山脉曙光山下，处在地震断裂带上。大地震使得全厂辖区职工和家属共300余人遇难，1000余人受伤，其中200余人重伤；5100余户职工住房遭到破坏，上百万平方米厂房倒塌或损毁；2000余台生产设备损坏，全厂直接经济损失近27亿元。
这样，一个有着42年发展历程、产值过百亿元，研发大型火电、风电、燃机以及核能发电设备的中国重大装备企业，被大自然以极端的方式给重创了。
甄斌，土生土长的汉旺人，在东汽公司汉旺总部财务部工作了13年。直到今天，他还没从大地震带来的阴影和对灾难的反思中走出来。
他告诉记者，这场地震，不仅对他、对所有的东汽人，而且对东汽的企业发展史来说，都将是一个永远的惨痛记忆。
然而，作为一家大型央企，地震后的第三天，2008年5月15日，东汽公司像往常一样，组织人员奔赴北京，参与一场电力设备的招标会，并如愿拿下了“震后第一标”——价值3亿多元的33台风力发电机组的订单。
在汉旺总部，记者采访了留守在这里的东汽公司重型一分厂党委书记周滨兴。他向记者罗列了一长串东汽公司震后的工作日程表：
5月19日，中节能发电投资有限公司签订了12．4419亿元的风力发电机组合同，共134台风机；
5月21日，在德阳市举行德阳片区部分复工的誓师大会；
5月22日，与印度ＤＦＰＳ公司签订一台5万千瓦工业透平合同；
5月25日，与华电国际股份有限公司签订了系列热电联产机组（炉、机、电成套）供货合同；
6月6日，留在汉旺总部的主机四分厂举行了汉旺总部部分分厂恢复生产的启动仪式；
6月11日，与中国核工业集团公司签订三份总金额达50亿元的供货合同；
6月25日，产出了原定计划的70台风电机组；
……
据周滨兴介绍，整合了原主机一分厂和四分厂的重型一分厂，于7月5日全面恢复了生产和运营，达到了震前水平。“和震前没有任何不同。”他说。
在周滨兴的陪同下，记者参观了该分厂部分复工厂房和办公区。偌大的厂房里，机器轰鸣，工人忙碌其中。
一个工人告诉记者，在恢复生产后，他基本上每天都在厂房内。一年来，还没有好好休息过。
“东汽公司的快速恢复和崛起，肯定离不开所有东汽人的付出和家属的支持。”周滨兴表示，“我们公司虽受灾，但没受难。从公司的决策层、管理层到所有员工，工作的积极性空前高涨，生产效率比地震前提高了很多。”
业绩和财务数据佐证了周滨兴的话。2008年，重型一分厂的业务产值达到4．13亿元，高于2007年3．97亿元的产值；2009年一季度的数据同比也有所提高。
东方电气发布的2008年财务报表显示，受灾极重的东汽公司在2008年完成了2320万千瓦的产品产量，是当年原生产计划的108％，完成了108亿元的产值，比2007年增长了13％。
“这些成绩的取得是非常不容易的。”周滨兴告诉记者，“你到厂区内，随便问哪个员工，地震以后，看他们休息过几天。”
当然，东汽公司能取得如此好的业绩，与获得中央、地方各级政府和银行提供大量的资金援助和政策扶持是分不开的。
地震后不久，国务院国资委立即向东方电气集团注资5亿元，帮助该公司启动灾后重建工作。国务院国资委出台文件，要求中央所属单位出资出物，帮助该公司恢复生产和重建。
为支持东方电气灾后重建，国有四大商业银行以及多家全国性股份制银行先后声明：愿意向其提供贷款支援。2007年5月26日，中国银行向东方电气集团提供300亿元的授信支持；6月27日，国家开发银行与东方电气签署了200亿元金融合作协议。
在资本市场上，2008年11月，东方电气股份公司迅速获得中国证监会的审核，成功公开增发6500万股Ａ股股票，募集资金10多亿元。今年4月底，该公司在一季报中公告，拟以非公开的方式发行不超过1．45亿股Ａ股股票占当前总股本的１６．４％，募集资金５０亿元左右。
“在灾区重建中，东汽公司作为央企的一部分，由于其所有制上的优势及雄厚实力，在融资方面，是其他灾区企业所无法比拟的，尤其是小企业和民营企业。”该公司一位财务人员称。
２００８年８月１日，对东汽公司和东汽人来说，这是一个开始。
这一天，东汽公司新基地隔板制造中心在德阳市八角井破土兴建。新东汽位于德阳市八角井的旌湖经济技术开发区，占地２６００亩，总投资约５０亿元。今年４月，东汽已经建好一个车间，年底前将完成主体工程建设。
以此为起点，东汽公司又将迈出新步伐，踏上新征程……
清平磷矿：在缓慢恢复中
４月２４日，龙门山上烟雨朦胧。
结束在绵竹汉旺镇的采访后，本报记者前往四川最大的地方国有磷矿企业——德阳昊华清平磷矿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清平磷矿）了解矿区的恢复情况。由于道路泥泞且在修复中，车从上午８点出发，直至中午１２点多才赶到矿区。在地震前，这段路程只需半个小时的车程。后来了解到，道路不通是清平磷矿恢复生产中的最大瓶颈。由于运力不足，也制约了磷矿的市场供应。
清平磷矿公司是由中国昊华化工（集团）总公司与德阳市国资委共同出资组建的，位于德阳市北端，占地面积约４０平方公里，拥有固定资产２．８亿元，员工２７００余人，磷矿石的年生产能力为１００万吨。矿区内蕴藏丰富的磷矿石资源，中高品位的磷矿石资源储量达３２００多万吨，是四川省大型磷矿石基地。按产量和产值标准计算，它又是全国第三大磷矿公司。
据该公司党委副书记黄伟贤介绍，“５·１２”大地震几乎将公司的地面建筑全部震毁，７栋家属楼被夷为平地；多路井巷受损，１７个矿井中有３个矿口发生塌埋；山体塌方导致通往矿区的道路中断，人员无法进入；３０００多名矿山职工及家属被困，死亡百余人；直接财产损失达４．１亿元。
为早日恢复采矿，把矿道修建好，该公司从２００８年８月末起，就组织人员进入矿区，全面展开矿山恢复重建工作。“那时仍有余震，石头不断从山上滑落下来，很危险。”黄伟贤说。
抢修矿道３个多月后，２００８年１１月２２日正式出矿，到２００９年３月底，共生产磷矿石１２．５万吨，占年计划的２２．７％，实现销售收入２６００万元，占年计划的２１．６％，实现利润２１０万元，占年计划的１６．２％。“目前，还剩下三个大的矿井没有修好，其他的矿井基本上进入采矿状态。”黄伟贤说，“现在每天磷矿石的产量达３０００多吨，但是产得多，运不出去。道路没修好。”
在四川德阳市，磷化工产业是该市三大支柱产业之一，磷矿的供应不足制约了该市磷化工的恢复和发展。为加速清平磷矿的恢复生产，德阳市政府从各个方面采取措施。
“公司上下全力抢修矿道和打通矿井，运输队伍加大马力。公司９０％的资产遭受了损失，能快速恢复部分运营，没有政府的支持是很难的。”黄伟贤表示。
重建期间，清平磷矿获得德阳市国资委划拨的２亿多元灾后重建资本金，加上中国化工集团公司支持及公司自筹资金，该矿计划在未来投资１０亿多元，规划建设年产２０万吨磷铵及３００米竖井采矿项目，以实现矿化结合的现代化矿山建设目标。
一条宽敞的道路在加紧抢修，一个崭新的清平磷矿也即将重新站立起来。
两家民营企业：最大问题是资金
记者还探访了一大一小两家民营企业。
地震之前，建诚木业有限公司是北川县擂鼓镇上最大的民营企业。公司年产值１．３亿元，年销售收入１．２亿元，年创税８００余万元，直接解决就业４００多人。而据该县有关部门的最保守估计，该公司还间接带动了育苗、造林、修路、运输等整个产业链条上约５０００人就业。
这是一家从木工小作坊成长起来的带有家族色彩的民营企业，董事长席成跃已年近六十，持有公司９３％的股份，其余股份由其担任副总经理的侄子席珍田所有。
在大地震中，该公司投资４０００多万元建起来的两条生产线遭到沉重打击，厂房遭到破坏，造成直接经济损失６０００多万元，被迫裁员２００多人。据席珍田称，公司投入１０００万元才恢复了一条生产线。
由于道路已被震毁，生产所需原材料运输成本大幅提高。地震前，每吨木材的运输成本为５０元—６０元，而现在则需２３０元。加上全球金融危机的冲击，公司产品售价下降了４０％多，利润大幅减少。同时，生产木板所用的添加剂——尿素价格每吨上涨５００多元，而这种添加剂是该公司生产中的第二大开支。
由于地震导致擂鼓镇土地大幅减少，该公司厂房所占的６０多亩土地将可能被政府征用，届时，公司需自行寻找落脚点并支出大笔搬迁费。
“我们从银行是贷不到款的。虽然是特殊时期，有特殊政策，银行还是不会把钱贷给我们。”席珍田告诉记者，“尽管政府免了一些税收，但对损失大的企业来讲，只是杯水车薪。”
他说，企业要恢复生产，最大的问题就是资金，这也是灾区所有民营企业共同的问题。
“地震之前，我们在银行已有５０００万的贷款了，恢复生产的１０００万，还是变卖部分资产以及通过朋友拆借过来的。”作为董事长，席成跃告诉记者，他现在只做一件事，那就是想方设法能借到企业活命的资金。
席成跃称，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出售少数股份、引入战略投资者甚至被控股收购，这些举措都将会考虑，“不能看着一手创立起来的企业就这样倒下去。”
另一家是个小型农产品种植加工企业。
刘福生的魔芋种植基地位于龙门山脉与摩天岭山脉的交汇处，海拔近１５００米。
２０００年，刚过而立之年的刘福生就从广东打工后返乡，开始了他的魔芋种植和加工致富的梦想。摸爬滚打８年后，他的魔芋种植基地已初具规模，在此期间，他还创立了一家小型的魔芋粉加工公司。
这次大地震让他损失了近２０万元，办公楼、厂房、机器设备均遭受较大损失。
记者发现，他的原料库房已经没有多少干魔芋了。这正是刘福生最头疼的问题。魔芋种植必须在海拔８００米以上的区域开展，他所处的地区正好是靠近安昌、北川、汶川的山区地带，是地震的重灾区。地震及随后的泥石流严重破坏了山区魔芋的耕种环境，加入山区魔芋基地的农户数量从原先的２００户直线下滑至几十户，总种植面积也直线下滑至５００亩，损失均超过５０％。
“很多农户原来有十几亩魔芋地，地震一来就毁掉一半，泥石流一来又毁掉一半，到最后可能只剩下一二分地了。”刘福生说。
为了恢复魔芋种植并重新修建厂房、维修设备，他以支付利息的方式，从几个朋友手上借了１０多万元。
“现在还差５万元的缺口。找过信用社，也到过农业银行，甚至还找过县魔芋产业协会，最后得到的答复就两个字：没有。”
他希望得到帮助。
（图片摄影：本报记者袁名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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