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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张关容 再访谭千秋
新华社成都5月11日电(记者孙闻、王建华)5月9日上午,汉旺镇东汽集团厂区在雾霭中愈显孤寂。张关容地震后第一次带着女儿仙子来到这里,她要让孩子看看小时候住过的地方,看看她和丈夫谭千秋当年工作过的地方。随行的有张关容的父母,谭千秋大学时的副班长、湖南大学教授柳礼泉,还有我们——因一次刻骨铭心的采访而与谭千秋一家成为朋友的人。
(一)
宿舍区所有的房屋都用红油漆喷上了“危房”字样。时间仿佛像汉旺广场上的那尊大钟,永远地停在了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
一切还是去年记者在此采访时看到的那样,只是不见了人迹——震后,这里所有活下来的人都被迁到了临时安置点,他们中的多数将在今年年底拿到新居的钥匙。
在东汽中学旧址,门和围墙已经被拆除了。那栋垮塌的教学楼也被彻底推倒变成了一堆砖头瓦块。
“一年前的5月10日,我们在这儿开运动会。谭千秋还把仙子抱来看热闹,在那边拍了最后一张照片。”张关容指着操场的方向,好像在说昨天的事情。
废墟前摆放着一个花篮,黄白两色的菊花非常新鲜。缎带上写着“深切悼念‘5·12’大地震罹难同胞”,落款是“东汽党政工团科”。
张关容抱着仙子边走边说,“看,这里就是爸爸妈妈当年上班的地方。”仙子拿着一盒饮料似懂非懂地看了一眼,忽然挣脱妈妈,去追一只白色的蝴蝶……
(二)
张关容指着南边的废墟平静地对大家说:“谭千秋就是在那里遇难的。”说着,她带着大家爬上了废墟。
一年前,地震发生的时候,谭千秋在教室坍塌的一瞬间,奋力把4个学生拥到课桌下,张开双臂,把自己的生命定格在那张课桌上……
“看,这里有一个教师执业资格证书,不知是谁的。”张关容从废墟上拾起一个蓝色的小本子。本子已经被雨水浸透了,张关容小心地把粘在一起的纸张逐页翻开,“啊,是李平的,他还活着!我要把这个证书给他带回去。”张关容小心地把证书收到了包里。
记者在废墟上捡到了一枚用空白麻将牌刻成的印章,底下是行楷阳文“海燕”二字,鲜红的印泥还在,一侧用漂亮的花体字刻着“生日快乐,海燕”,顶上刻着一个北京奥运的肖形印图案。
“海燕是谁?还在吗?”记者问张关容。
“不知道。谭千秋应该知道。如果这是一个男生送给女孩的礼物的话,被他知道了一定会多问两句……”张关容说,“他作为政教主任,平常总是很严肃的样子,学生还是有点怕他的。”
“其实谭千秋一点也不‘严肃’,是个特别风趣的人。”柳礼泉说,“有一年我们同学聚会,他不能参加,特意写了一封信给我,让我在聚会的时候念给大家听。结果我一念,大家笑得前仰后合。同样的话从他嘴里讲出来就特别有趣。”
这时,张关容已悄悄走下废墟,双手合十肃立在一个插着香烛的小祭台前,低着头默默祷告着。突然,她双膝跪地,向着废墟磕了三个头……
(三)
离开东汽中学旧址,张关容带着大家来到她和谭千秋共同生活了10年的家——东汽宿舍区211栋。一到宿舍区,仙子突然拉着姥姥的手,指着楼后说:“我要坐摇摇车,我要坐摇摇车……”
张关容说,楼后原来有一组健身器,“只要不下雨,谭千秋每天都会带着仙子到这里玩。”
“这是君子的房间,我和谭千秋带着仙子住这间。”张关容带着大家走进了他们原来的家——2单元15号,是一楼的一套两居室。家具都被运走了,墙上还贴着君子喜欢的李宇春和仙子喜欢的卡通狗,厨房的地上还散乱地放着些油瓶盐罐。
张关容小心地摘下门框上红绳系着的三个易拉罐,兴奋地冲到阳台上,冲着屋外的仙子喊:“爸爸给你做的摇铃,还要不?”仙子见了高兴得连蹦带跳,着急地向妈妈伸出小手。
她又从阳台上拾起了一个红色的心形八音盒,盖子已经没了,但拧上弦,还是传来了一曲清脆的《雪绒花》——一首爸爸唱给女儿的歌。“这个八音盒是君子小时候玩的,一直保存得很好,跟新的似的,后来又传到了仙子手里。”说着,张关容擦掉了八音盒上的灰尘,走出去递给仙子,仙子熟练地拨弄着。
“仙子是不是9月份就该上幼儿园了?”记者问道。
“是的,9月就可以入园,但谭千秋总说君子不到三岁就送幼儿园了,看着好可怜,所以仙子一定要过了三岁再送去。”张关容说。
离开旧居,张关容告诉记者,她们的新家,是一套朝南的三居室,还在一层,“快要封顶了”。
(四)
“去看看谭千秋吧。”柳礼泉和记者不约而同地提议。
汉旺到德阳公路两旁的乡村里随处可见一排排震后新建的民居,雪白的墙上画着艳丽的绵竹年画——迎春图、百寿图……田野里,码放着一垛垛新收割的大麦,大人们忙着打捆、运送,几个孩子在田间放着风筝……
“收完了大麦就该种水稻了,”张关容说,“每年这个时候,谭千秋都要跟我回拱星乡老家帮我爸妈干农活,他是主力,很辛苦,但他只让我帮着干点抛秧之类的轻活。”
回到位于德阳市区临时租住的房子,放下睡午觉的仙子,张关容带着大家来到位于德阳市郊的龙井公墓。谭千秋的墓在半山腰,是张关容的父亲为他选的。“下面埋着几十个东汽中学的娃儿,他在这儿能看着这些娃儿们,心里会安逸些。”老人说。
老人为谭千秋点燃了红烛和香,记者和柳礼泉各把一束百合和菊花轻轻放在墓碑两侧。
“谭千秋,今天你的老班长和新华社报道过你的两位记者看你来了。这一年来,他们给我和仙子很多帮助,我也学会了感恩,你要保佑他们啊。”张关容边说边用纸巾轻轻擦拭着墓碑上的灰尘。一年前,在东汽小学操场上,她也是这样轻轻擦拭着丈夫的遗体。
张关容默默地点燃了一张张纸钱,“去买点衣服吧,别不舍得花啊。”
“我和仙子过得很好,你不要牵挂啊。我总对仙子说,老天待你不薄,还留下了妈妈来照顾你。还有那么多好心人关心爱护你,长大了要懂得感恩……”
“你救下的那几个娃儿也很好,只有琦琦走了,我跟唐哥和郭姐说了,你会照顾好琦琦,让他们安心。”
静静地,张关容的泪水不断滴在地上。
琦琦叫唐佳琦,是谭千秋护在课桌下的四个孩子之一,她的父亲唐祖贵是东汽中学英语教师,也是谭千秋最好的朋友。张关容说,琦琦被救出来后见到爸爸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爸,救救谭叔。”琦琦因伤势过重去世了,那时唐祖贵正在现场指挥救援。
“那几个娃儿的家长总找到我说要报答这份大恩,还有很多人要给我们捐款,我都谢绝了,我知道你在的话也会这么做的。”张关容说,“我也知道,你惦记这帮娃儿。你看,那边就是学校的新址,是海军援建的,叫‘东汽八一中学’,再过三个月等我们搬过去了,你就能天天看到我和娃儿们上课了。”
再访十五勇士
新华社武汉5月11日电(刘应华 李颖 陈建力)历史将这一刻永远定格:2008年5月14日11时47分,15名空降兵中的7人率先从地震灾区4999米的高空奋不顾身跳下。
那时,汶川大地震已经过去了几十个小时。他们脚下的四川重灾区之一的茂县,通信中断、道路阻绝,成为孤域困城。
半小时后,震中“孤岛”的灾情第一次传出。
这是一次“自杀式”的伞降,是在无气象资料、无地面标识、无指挥引导的“三无”条件下从5000米左右高度实施伞降,在世界军事航空史上空前绝后。
专家评说:“他们完成了一次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们创造了空降兵跳伞的最高高度的世界纪录。
让我们记住这些英雄的名字:李振波、王君伟、于亚宾、刘志宝、殷远、郭龙帅、李亚军、赵海东、赵四方、雷志胜、刘文辉、王磊、任涛、李玉山、向海波。
在汶川大地震周年前夕,记者特地从成都赶赴空降兵驻地,探访十五勇士现状。
“十五勇士”第一人
空降兵某部研究所所长、大校李振波第一个站到了门口,他率先跳出机舱。
“4999米是超出平时训练几倍的高度,我们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李振波说。
而这一跳是他在48岁、时隔近4年来首次空降。
李振波是我空降兵部队中一名组织、指挥和技术全面的复合型军官。李振波跳出机舱后拉开主伞。但是,主伞没能打开!李振波没有慌张,而是迅速冷静地甩掉主伞,打开了备用伞。
从灾区返回部队后,李振波依然从事其重型空投等方面的研究和试验工作。他获得了“全国抗震救灾模范”等众多荣誉称号。面对这些荣誉,李振波看得很淡:“‘十五勇士’是人民给予的称号。一年来人民没有忘记我们。他们看重的不是你当多大的官,而是看你做了多大的贡献。”
一年来,他也是按这样的标准要求自己的。
云上夫妻更加恩爱
说起于亚宾,就不能不提那个3分40秒的空中婚礼。
曾为“八一跳伞队”队员的于亚宾,现在已有2000多次高空跳伞经验了。他的爱人佘红梅曾是空降兵某部女子跳伞队“七仙女”之一。2000年,他们举行了浪漫的空中婚礼。片片白云是新娘的嫁衣,九天高风是他们的婚礼舞曲,万道霞光为他们的婚礼增光添彩。
5月14日于亚宾惊险一跳,揪紧了佘红梅的心。同是跳伞队员的她知道,在这种状况下跳伞,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十五勇士安全着陆后,在新闻报道中于亚宾的名字被写错了。于亚宾父母一再向佘红梅求证。为了不让老人家担心,佘红梅一直用各种理由瞒着双方父母,自己承受着所有揪心的牵挂。为了节省通讯设备的电源,于亚宾直到徒步到达汶川后,才和佘红梅通了一句话:“老婆,我到汶川了!”对方一阵沉默,他知道,妻子哭了。佘红梅说,恋爱时,渴望云中漫步;结婚过日子,最怕云,最怕于亚宾他们跳伞遇上云层……
2009年春节,于亚宾和妻子回到北京老家,亲朋邻里都来看望他。
人们向于亚宾竖起大拇指,“他是北京人的骄傲!”
生死一跳跳出姻缘
如果说于亚宾的爱情经历了那次空降的考验,那么李亚军的姻缘却是来自这生死一跳。
记者采访期间在聊天时得到了一个消息:25岁的李亚军要结婚了。这段姻缘颇有些传奇色彩:2008年汶川地震时,李亚军的未婚妻还在上海师范学院读大四,她作为志愿者在灾区从事心理辅导工作。从媒体上得知15勇士的故事后,她只身前往李亚军的安徽老家,看望李亚军的父母,并获取了李亚军的联系方式。2008年8月,两个年轻人见面了,感情发展迅速,今年春节见了双方父母,并计划于汶川大地震一周年时完婚,但由于李亚军任务在身,他们的婚礼不得不推后到今年7月。
家是永远的牵挂
十五个勇士里面,任涛是特殊的一个。任涛家就在四川什邡。他的奶奶在地震中去世、岳母重伤,但他只能悄悄把悲痛藏在心底。
任涛是家里的顶梁柱。地震一年来,他的家人非常希望他能回去搭把手。但作为军人的任涛做不到,只能在营地经常把家人的照片拿出来看看,排解心中的牵挂。任涛非常惦记妻子,他说:“如果说部队的工作训练是我军旅生涯中最重要的一部分,那么她和我的家庭是我人生旅途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显现出外表刚毅的军人内心对亲人的柔情。
如今,十五勇士之一的王君伟转业到四川乐山,郭龙帅退伍返回老家山东菏泽,赵海东退伍返回老家陕西定边。十五勇士中12位勇士依然在空降兵服役,他们仍然挂念着四川灾区,希望能有机会再去灾区奉献一份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