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桑尼亚华商的遭遇可以说是近期非洲华商遭遇的一个极致缩影。无独有偶，全球经济萧条，非洲大陆难以幸免。在那里的不少华商，此刻更是内外交困、进退两难……

　　实习生/刘浩

　　本报特约通讯员/胡潇波 

　　记者/严姗隽 张耀庆  

　　发自拉各斯、阿克拉、达累斯萨拉姆

　　贸易保护：

　　“移民局强行带走我们”

　　2月18日上午9点，一群加纳移民局官员冲进一家中餐馆，在没有任何拘捕手续的情况下，老板庄伟被强押上车。

　　“在狭小的走廊里，100多名华商拥挤着，没有地方坐，没有饮用水。”来到移民局，庄伟才发现，这天，所有当地华商都遭遇了同样的待遇。从早上8点开始，整个上午通过检查的只有2位。一些人没有带公司的注册文件和护照，只能像犯人般等待着。即便中国使馆派出官员前来交涉，这场煎熬也到下午4点才结束。

　　似乎一切是有预谋的。据庄伟描述，当时的检查队伍分为两队。一队以检查营业执照等为名先带走了所有经营证件。紧接着，二队不期而至。已经拿不出证件的华商只能被押解上车，“甚至有位到加纳才7天的中国人在路上走，也被抓了。”

　　愤怒是他们这一天的共同体验，“有官员利用华商英文障碍，诱导我们承认错误。”

　　而在庄伟看来，这一切都源于金融危机时期的贸易保护主义政策。为了保护本国企业，加纳政府先是将外资的投资门槛设置为30万美金。许多华商无法承受如此之高的投资标准。如今，刚政权更迭的新政府更是放缓发放新注资华商的营业执照，人来了，钱到了，却迟迟领不到执照，华商进退两难。

　　无独有偶，尼日利亚从2008年12月起实行进口管制。同时，移民局的调查也愈加频繁。据长城国际旅行社何静仪介绍，在拉各斯，有些华人商户甚至会遭到移民局的“天天光顾”。

　　法制不公：

　　“商场被封，我跳墙逃跑”

　　对于华商来说，非洲薄弱的法制环境是困扰他们的另一大因素。坦桑尼亚华商张小姐告诉记者，要进这个国家，甭管有没有合法手续，必须塞美元。“有次，一个中国人问给人民币行不行，结果机场的人直接把他遣送回国了。”

　　“当地基本上不讲法律。”华人何静仪说，“一般抓到黑工，就塞1万奈拉(约合100美元)。”透明国际2006年报告指出，尼日利亚政府的腐败程度排世界第18位。根据世界银行《国际商业环境调查》，尼对经济纠纷的司法判决水平很差，60%以上投资者对判决的公正性不满。

　　如果浙江籍的华商孙国平事先看到这份调查报告，也许投资会更谨慎。

　　2003年，孙国平在拉各斯投资兴建中国商城，向当地银行贷款180万美元。2006年，银行正式起诉孙国平还款延误，法院判决归还约188万美元。而在财务公司代收租金抵债之后，2007年3月，一家当地公司NETEL突然告诉孙先生，银行已经以3亿奈拉将商城拍卖了。

　　商城资产评估约1014万美元。银行根本没有拍卖令，凭什么拍卖？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NETEL公司买通了管理拍卖的法院法官。更可怕的是，该公司贿赂了一大批尼日利亚部门，要逮捕遣送他。某天半夜，孙国平在3名朋友的帮忙下，从后墙翻出去，逃离了中国城。

　　虽然在中国大使馆的协调下，当地法院重新做出了“撤消拍卖，债务另行解决”的决定，但在2009年3月16日，孙国平又收到催款函，要求他还款约290万美元。

　　汇率不稳：

　　“奈拉狂贬，却不能涨价”

　　相对于各种在非洲投资的“内忧”来说，当地货币汇率的急剧下跌可以说是全球经济危机下华人的“外患”。

　　从去年到今年，加纳本币对美元的汇率下跌50%左右。很多产业都处在停滞状态，尤其是贸易。尼日利亚的情况也大致如此。2008年11月，该国货币奈拉和美元的汇率维持在1美元换120奈拉左右，而如今，这个数字已经变成了1美元换170奈拉，贬值幅度十分惊人。

　　更令当地外商感到为难的是，当地银行从2008年12月起实行外币管制，无论是企业还是个人都不能从银行提取美元，这样一来，更加剧了货币贬值带来的负面影响。

　　“几个月里，奈拉跌了这么多，美元一分钱都拿不出来，我们的东西却必须按照原价卖，不能相应幅度地涨价，这样下去，生意怎么做？”一位在尼日利亚从事空调贸易的商人这样向记者抱怨。

　　而据何静仪介绍，当地不少华商在今年春节前后已经暂时结束生意回到国内。“主要还是想等汇率稳定了再说。”

　　华商自救：

　　商会组织游行抗议

　　针对这些“非常”待遇，非洲各国的华商纷纷组织起来，维护自己的利益。

　　3月19日华人被劫杀事件发生后，坦桑尼亚中华总商会朱金峰会长紧急联系并通报使馆，同时通知其他商会领导启动应急预案，马上参与抢救和调查。坦中华总商会也正酝酿组织大规模的集会抗议活动。副会长马新表示：“目前，在坦桑尼亚有上百家中国商店，中华总商会正在酝酿中国商店集体关门，以抗议暴力事件。”

　　2月20日，一份题为《请大家来联署给加纳移民局的抗议信！》的网络帖子在加纳华人网上流传开来。这是一封联名发表的抗议信，在信的末尾，有41位在加纳华人的署名，其中包括加纳华人商会的会长张祖钧和秘书长庄伟等人。

　　“也许大家现在选择回到中国这个避风港，等待‘雨过天晴’。但是，毋庸置疑的是，只要投资环境转好，他们仍然会踏上百废待兴的非洲大陆，探寻自己的财富梦想。”庄伟充满信心地对记者说。

　　记者手记

　　不能用生命结算风险

　　说起非洲，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广袤草原、童子军抑或艾滋病？在这片历史长得似乎停滞的土地上，在这些住宿只要3元人民币、坐出租车只要1元人民币的国度里，中国人硬是凭借吃苦耐劳的精神和最原始的贸易方式，靠贩卖铁锅、铅桶和塑料脸盆创造出人均百万美元的贸易值。

　　然而经济学原理告诉我们，高回报往往伴随着高风险。当非洲华人商店一天的利润抵得上当地人几年的劳动所得时，这种风险就以公务人员勒索、无端被抢被盗的形式表现了出来。

　　回看不幸遇难的郭陈威，家境困难，无奈辍学，跟着阔亲戚出外跑码头，辛辛苦苦地在非洲打工四年，攒够了钱准备回国娶媳妇。美好的生活才刚刚露脸，不料就被粗暴地打断了。

　　他扑向那3个持枪黑人时的心态已经无人可知。我只知道不管怎么样，也不应该是用他的生命来承担高收益背后的那份风险。

　　从商最重要的就是商业人格，生意上的风险就得用钱来解决，这些风险是计算在商业成本中的，老板亏得起，犯不着伙计搭上命——无论是股票缩水几十亿美元还是被人抢走些坦桑尼亚先令都是这道理。

　　听说现在小郭打工的店面重新开始了营业；当地华人的罢商和游行也以虎头蛇尾而告终；小郭的母亲和老板之间又因为运遗体回国的费用起了龃龉。人的生命是宝贵而有尊严的，如果以炒作、淡漠和讨价还价作为结尾，那更是不值。

　　(卢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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