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陶冶

　　原定于本周即公布的奥巴马政府金融救援计划因为各方分歧被推迟到了下一周，而有消息显示，新计划中的重头戏——“坏账银行”实施细节最早有望在当地时间本周四公之于众。与此同时，欧洲央行和欧盟委员会也在紧锣密鼓地为有意设立“坏账银行”的欧洲各国政府制定准则。新方案能够如愿激活信贷市场吗？与记者连线的中外专家对此均存质疑，但“别无它法”给了人们期待这一尝试的理由。

　　眼下，银行惜贷成为各国攻克危机难题的最大障碍。尽管布什政府已经投入3500亿美元资金支持银行体系，但美联储最新公布的数据显示，去年第四季度美国贷款总量缩减了一个百分点，大多数银行仍在持续紧缩银根；而一份针对115家公司的金融报告则显示，那些接受联邦政府救助的大银行贷款总量缩减了两个百分点以上。这种情况成为奥巴马政府抛出“坏账银行”方案的现实依据，即部分银行因无法摆脱有毒资产拖累而对自身资产负债表缺乏信心，进而囤积资金不敢放贷。“坏账银行”的使命就是将这些有毒资产以政府购买的形式从这些银行的账面上剥离出去，恢复其放贷信心。

　　听起来有些耳熟？不错，奥巴马这个“坏账银行”的主意其实就是去年9月当时的美国财长保尔森提出的问题资产救助计划（TARP）的最初版本，只是后者由于在有毒资产的定义和定价方面存在诸多难题，在操作方面拿不出成熟的实施方案，在救助对象的选择上也存在高度不透明的问题等被紧急叫停。之后，英国政府率先推出直接向银行注资以解决资本短缺问题，作为回报，政府获得接受注资银行的部分无投票权优先股，以期维护纳税人利益。这一做法随即为美财政部所效仿。根据美国政府本周二公布的最新数据，自2008年10月至今，美财政部总计已向45个州及波多黎各的359家地方银行直接注资了1953.3亿美元。但从目前各大银行的反应来看，显然这种做法的力度远不足以应对眼下的恶劣局势，这也是“坏账银行”重出江湖的主要原因。

　　目前，德国总理默克尔已经公开反对组建“坏账银行”来吸收不良贷款，称银行必须对其所有产品负责；而前诺贝尔奖获得者斯蒂格利茨更将这一方案斥为美国政府“现金换垃圾”的交易。MNI（Market News International）亚洲区主编约翰·卡特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认同上述观点，但他同时反问：“在当下时点还有什么其它方法来促使银行重新开始放贷吗？”据约翰介绍，通过创建一个特殊机构来持有银行坏资产的方法本身曾经有过成功的先例。在上世纪80年代美国出现的储蓄与贷款危机中，美国政府成立了清债信托公司(RTC)，由政府发行零券息债券为其融资，接收倒闭储蓄银行的资产负债，经清理后将坏资产打包入证券产品中，再以折扣价格出售给投资者。RTC的做法最终被证明是有效的，及时逼退了危机，纳税人因此付出的最终成本也大大低于预期。

　　中国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国际金融研究室副主任张明也认为，“坏账银行”与最初的TARP方案并无本质区别，后者所面临的定价风险等依然存在，但这不失为政府救助金融机构的一个方向。“自去年次贷危机加剧以来，可以说美欧各国在救助金融机构的问题上一直在兜圈子。”张明说。他告诉记者，政府在救助金融机构时其实是要帮助银行解决其资产负债表上的三个问题，即资产、负债和资本金。之前的直接注资是从资本金的角度提供援助；后来英美等国对大型商业银行负债提供担保则是从负债的方面予以纾困；而失败的TARP原始版本和奥巴马政府即将公布的“坏账银行”则都是要从资产的角度解放银行。从这个意义上讲，解决问题资产是一个不能绕过的话题。

　　现在人们关注的是，在有了相对宽松的思考时间之后，奥巴马会拿出哪些成熟的实施细则来确保新方案不再夭折。最大的难题仍然是为有毒资产定价，这几乎可以说是整个过程中最关键的因素。谁来决定价格？目前市场上根本没有对此类资产的价格参照，最终的定价决定必须由某一部分人做出，而无论价格如何，都将是充满争议的。价格过高当然有利于银行，但会引发人们批评美国政府对这些金融机构过于慷慨，将纳税人暴露在巨大风险之中，因为政府最终出售这些资产时可能面临严重损失；定价如果过低，则虽然保护了纳税人，但却不足以帮助银行，银行将不得不依据这些资产的账面价值与出售价格之差进行减记，其减记部分越多，他们就需要越多的资本，就越不会形成新的贷款。

　　针对这一点，美国资深财经记者雨果·狄克逊近日发表文章称有必要立即调整有关银行资本充足率的规定。他认为，现行的巴塞尔协议正是鼓励银行在好年景时多多放贷，在坏年景时则急踩刹车，而一个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政府在发觉信贷增长过快时提高最低资本要求，在信贷缩水时（比如眼下）降低对资本充足率的要求。他在文章中说，尽管新资本规则本身不能停止银行囤积现金的行为，但如果在实施“坏账银行”方案时能配合新资本规则，则投资者和评级机构将能更好地量化每家银行面临的最大风险敞口，并与其最低资本要求进行比照。只要二者之间存在一个缓冲带，则信贷就有可能开始流动，银行也就能够重新为经济增长服务了。

　　此外专家提醒，即使奥巴马的新方案能够考虑周全，也不宜对“坏账银行”的实际效果抱太大期望，因为现在阻挠银行放贷远不止是有毒资产这一个问题。由于经济前景快速恶化，银行愈发担心借贷人的信用问题，担心新的坏账发生，也因此一再上调放贷门槛。因此，即使有毒资产被合理剥离，在当前的经济环境下，这些银行也未必很快就愿意放贷。银行信心的恢复归根结底还是取决于经济的复苏，而经济复苏又可能因为银行不放贷导致企业无法获得投资机会而步履蹒跚。如何走出这样一个恶性循环？需要的不只是智慧，更是尝试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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