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慧珊

　　过往两年，受到人民币升值、原材料成本上涨、劳动力价格上涨、贸易政策频出等因素影响，中国出口制造业遭受到成本之痛。但在2008年，随着美国次贷危机愈演愈烈，欧美国家消费力持续疲软，中国制造出口终于痛彻心扉——从过往的利润下降发展至无单可做，出口型企业群体面临前所未有的困境。

　　出口的最艰难时期，业界以及学界普遍认为将在2009年上半年来临。然而，危机之下总有企业逆流而上最终突围而出。究竟谁能够凤凰涅槃？谁又能否破茧成蝶？

　　业内生态

　　从不敢接单到无单可接

　　今年的两届广交会，是中国制造从成本之痛到全线退缩的一个缩影。于众多出口企业来说，当中况味冷暖自知。

　　让叶志远记忆犹新的是，2008年甫一亮相，人民币便开始了滑滑梯之旅，短短的三个月内升值了4.14%，并在4月10日轻松“破7”。叶是广州一家出口美国的民营服装企业总经理。与他一样，春交会上不少珠三角出口企业因此叫苦不迭。

　　事实上，自2007年以来，在人民币升值、原材料价格上涨、新劳动法实施、出口退税率下调、贸易摩擦以及加工贸易新政一系列因素的叠加影响下，出口利润出现大幅缩水，诸多出口企业早已在成本之痛中苦苦挣扎。加之次贷危机重创了美国人的荷包，今年的春交会上，叶志远等出口商们接单时面临左右为难的困境——很多微利订单,不接就可能失去市场，而接单则可能赔得更多。叶志远告诉记者，为了留住主要客户，报价一度接近零利润边缘。

　　9月15日，雷曼兄弟宣布破产，金融危机的最后一层纸终于被捅破。这场危机好像SARS病毒一般迅速蔓延，并且愈演愈烈，并终于波及至实体经济。中国制造出口首当其冲受到影响。深受成本之痛的出口企业，迅速堕入另一个更大的深渊——没有定单。与以往的不敢接定单相比，现在更多的企业却是接不到定单以致亏损关门。

　　一个月后开幕的秋交会上，出口参展商感受到凛冽的寒意。汕头市冠华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总经理许丽粧连续十年参加广交会，每一届均收获颇丰，但许丽粧没有想到的是，本届秋交会上竟然“订单少得可怜”。官方统计数字显示，第104届广交会境外采购商累计为174562人，出口成交额为315.5亿美元，这两项重要的数据分别比上届广交会下滑9.08%和17.5%。不少参会企业表示，客商下单非常谨慎，而美欧客商更显示出浓厚的观望情绪，有的企业甚至在广交会上空手而归。

　　广州市宝和天日用品有限公司总经理潘景添告诉记者，在外需疲软的状况下，上月外国进口商所下订单明显减少，其中熨衣服订单下跌20%，五金产品等其他订单下跌40%。“今年以来，一些大型纺织、玩具企业接连倒闭，其他相关联的行业资金链条也受到冲击。”潘景添担心，假如家电行业出现倒闭，钢铁供应商就会收紧结算付款期，“这样像我们这些经营本来正常的企业也会受到波及，出现资金周转困难。最可怕的是出现多米诺骨牌效应。”

　　权威调查 春节之后或最为艰难

　　广东省社科院产业经济研究所副所长、经济学教授黎友焕相信，最困难之时仍未来临。“最艰苦的时候是在春节之后，现在很多企业关门、停产、辞退员工等等，引发的事件太多了，所以，会选择在春节期间对一些事情作阶段性的了结。”

　　黎此前接受信息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根据其手上的一份“珠三角外向型企业生存情况报告”调查结果初稿，目前外向型企业的生存情况相当恶劣，今年年底30%~40%的企业可能倒闭，究其原因除了出口市场疲软、出口价格下降、成本上涨等原因以外，资金紧张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宁波杉杉股份有限公司总裁助理朱素君认为，企业明年订单继续下跌将不可避免，而且现在欧美采购商因经济不景气压价非常厉害，今年已涨价10%~15%的产品现在又被采购商逼回原来的价格，此外收款风险业在加大，已出现欧洲小客户拖款的情况，2009年将是最艰难的一年。

　　“目前的外需疲软在某种程度上可能被夸大。” 广东省纺织品进出口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凌方才认为，当前的定单信息并不可靠。该公司在美国的客户、一家中档的服装卖场，金融危机以来销售量反而有上升的迹象。他告诉记者，目前美国市场奢侈品消费有较大幅度下降，该部分消费者转而降低消费档次。于是中低档商品的销售量反而上升。

　　另一方面，一些欧美进口商紧紧捂住手中的定单，持观望态度。凌方才这样告诉记者。“他们不敢贸贸然向工厂下定单，因为担心欧美零售商客户倒闭而甩单而造成他们的损失。”北江纺织有限公司总监秦刚也认为，进口商先下部分订单试探市场反应，如果圣诞节以及新年期间商品卖得好，将继续加大下单量。所以目前外需到底疲弱至何种程度，目前仍不明朗，要待明年一月才能够看得清楚些。

　　潘景添则说，2008年以来，原材料价格波动幅度太大，进口商认为原材料价格仍会下调，所以暂时不会把手上所有的定单都放出去。因此估计12月~1月的时候可能有一个反弹期，可能不会像以前那样35~40日交货，客户可能要求20日甚至10日就要交货了。

　　变危为机 核心技术产业成功突围

　　然而，在珠三角外向型企业整体萎靡的时刻，却总有一些高成长性企业能够逆势而上。记者在连日来的采访中发现，一些高科技高成长性的企业以及着力于拓展新兴市场的企业，反而在眼下的危机中获得很好的发展机会。

　　“U盘之父”、深圳市朗科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邓国顺告诉记者，今年以来销售额有一个比较大幅度的上升，可能是因为其他竞争对手的迅速倒闭。

　　“由于拥有技术专利，暂时来说企业现在融资并没有问题。”邓国顺认同一些专家的说法，“在这个时候，企业如果有足够的资金，逆市而上进行收购扩张或许是突围而出的机会。”

　　北江纺织有限公司同样受益于金融危机下小规模生产厂家的大量倒闭。该公司总监秦刚说，今年公司销售额仍保持两位数字的增长，其中一个原因是市场分散策略，北江公司一度将宝押在了美国市场，美国市场占到全公司销售额的5~6成，但后来意识到这样的市场格局风险太大，于是着力拓展内销，现在内销份额已占到30%，明年计划增至40%。“另外，很多人预料明年经济环境更加恶劣，但对于我们来说可能是机会大过危险，因为不会有太多小工厂去无序竞争，竞争趋于良性化。一些客户已经表示可能会减少对小企业的下单，而将订单集中在我们公司上。”

　　生产对讲机的深圳好易通是另一个成功的例子。该公司2003年走向世界，目前在美国、英国、印度尼西亚、印度等地都设有分公司，并在海外建有7个地区部，产品销往80多个国家和地区。大批海外核心机要部门，像联合国、俄罗斯内务部、俄罗斯警察部队、伊拉克警察部门均进口大量进口的产品。作为为中国最大的专业无线通信厂商，面对全球经济放缓和金融风暴，尽管今年以来公司销售比起预期的60%有所下降，但仍保持40%的高增长率。

　　“敌退我进”，在好易通负责人看来，金融危机下，是扩张的好时机，这是因为国际知名竞争对手已经无力扩张俄罗斯、印度、南美、中东等新兴市场，只能退守于发达国家。

　　幸福者的境遇是相似的。与好易通一样，金融危机下，宝和天日用品有限公司尝到了新兴市场带来的甜头。总经理潘景添告诉记者，去年总生意额按人民币结算约1.28亿元人民币，尽管今年欧美市场定单有所下降，但因为中东、俄罗斯等新兴市场定单上升，所以今年总营业额预计差不多。“以往宝和天产品主要出口市场是欧美，但是前两年接连遭遇欧盟、美国反倾销后，欧美市场出口量大降。那时已经将目标市场从欧美转移到一些新兴市场上。”。

　　有专家认为，金融危机下，一些国际名牌的光环正在消失，这或许正是中国制造的机会。前述专家分析，国际名牌产品价格，其50%是来自品牌价值。但是眼下，美国几大投行接连倒闭，三大汽车生产商经营出现问题，致使人们对知名品牌产生怀疑。

　　另一方面，随着欧美消费力的下降，各大零售商想方设法降低进货成本，与此同时却并不降低对产品质量的要求，因此一些本来是高档品牌的定单可能流至同等质量但并非名牌的生产商手上。上述专家指出，“中国制造发展多年，质量已经有所保证，在欧美知名品牌定单流失的时候，中国制造或许能分得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