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露

　　 专访美国劳工部部长赵小兰

　　 作为美国历史上首位被任命为总统内阁阁员的美籍亚裔女性，也是美国劳工部第24任部长，赵小兰在西方世界树立了东方女性优雅、美丽、干练的形象，虽然没有流利的中文，但其亚裔背景使她对如何消除文化隔阂，进而架起中国和美国的沟通桥梁，有着自己独到的理解。

　　 值第五次中美战略经济对话（SED）召开之际，赵小兰再次来到中国。12月3日，她接受了本报专访。赵小兰在采访中表示，中国作为最大的发展中国家，美国作为最大的发达国家，“这两个国家之间的交流和理解非常重要，希望新一届政府能继续这种对话机制。”

　　 而美国财长保尔森表示，此次对话中，两国将首次就通过在国际论坛中的合作达到增强全球经济体系的话题进行磋商，并涉及应对宏观经济风险和推动平衡发展的战略等。对于如何更好地坚持这种机制，赵小兰认为，“平等、尊重、倾听中国这三大原则，应该被坚持。”

　　 此次美国金融危机引发了全球金融海啸，美国的失业率也在上升。如何保障失业者的利益，成为劳工部长赵小兰最关心的话题，而她正在为此积极行动。

　　 赵小兰透露，美国劳工部实施了一项针对失业人员的庞大援助计划，内容包括3000个办公室组成的“一站式就业中心”，以及高达500亿美元经费的培训计划。因为赵小兰坚信，在全球化迅速变化的经济中，培训人们的新技能非常重要，“比如高科技、生命科学等新领域的工作机会需要人们有更新的技能。”

　　 美国如何应对失业

　　 《21世纪》：随着金融危机的蔓延，美国10月份失业率攀升至6.5%，并减少了24万个就业岗位。与此同时，包括通用在内的大型企业开始裁员。该如何看待美国就业市场的变化？美国政府准备了哪些具体计划和预案来应对？

　　 赵小兰：我们关心每一个失业人员，因此劳工部实施了一项庞大的援助计划来帮助他们。我们已经在全国建立了3000个办公室，称之为“一站式就业中心”，这意味着失业人员可以（失业后7天内）在那里迅速得到帮助，包括领取失业救济金等。

　　 这项计划有两个重要的目标，一方面对失业人员进行收入损失上的补偿，另一方面则更关键，希望能帮助经济重新复苏，恢复市场流动性。如果人们失去工作，就没有钱消费，这将导致一些社区商店和服务业受到经济损失。

　　 另一项非常重要的措施是培训。美国劳工部准备了500亿美元的预算，主要用于培训失业人员，我们每年大约在培训方面投入70亿美元。我认为培训新的技能很重要，在全球化进程迅速的背景下，有些工作岗位可能再也没有了；而且美国经济很有活力，美国人也总在不同岗位上流动，政府有责任去帮助失业人员获得新的技能去适应新的工作。

　　 《21世纪》：美国政府的经济刺激方案（或称救市计划）公布后，一直在更改其具体用途和领域。你怎么看？会对创造就业岗位有什么帮助？

　　 赵小兰：我认为目前最重要的问题应该集中于，如何重新振兴美国经济，如何利用振兴计划来创造新工作岗位。

　　 然而在振兴计划具体运用上，现在美国国内有不同意见。比如说目前通用汽车的情况，9月末10月初，政府已经给了通用汽车250亿美元，目的是保持其现金流动，并发展高能效的车辆。而且，民主党建议还要再给其250亿美元。问题是，不良资产援助计划（TARP）原来的目标是只用于援助金融机构，以及重建信贷市场信心，并不是帮助各种公司的，如果我们给了通用汽车这样的非金融机构，如何划清界线？

　　 另一方面，失业救济金法案已经延期了两次（每一次有26个星期），现在国会正在讨论和评估是否延第三次。但期待政府直接去创造多少就业岗位，在美国并不现实。因为美国经济是私人经济为主导，政府需要做的是创造一种有利于增加就业的良好环境。

　　 我认为，对于目前的美国经济来说，最重要是解决流动性问题，如果银行不借钱，企业就很难进行各种商业活动，而没有了企业的商业活动，自然也就没有工作机会。

　　 安全第一的生产文化很重要

　　 《21世纪》：能否谈谈中国和美国在劳工保护、安全生产等议题上合作的最新进展？

　　 赵小兰：美国劳工部已经和中国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安监总局签订了6个谅解备忘录，这是史无前例的合作。而两个星期以前，我还来中国参加了第四届中国国际安全生产论坛，论坛致力于安全生产和劳工保护，美国很支持中国开展这方面的工作。

　　 《21世纪》：那么在劳工保护和安全生产的经验上，美国有哪些可以和中国分享的？

　　 赵小兰：这方面的话题其实在美国历史上也是比较新的事物，我们大约从35年前开始关注矿工安全，颁布员工职业健康和安全相关的法令、法案，重要的是这个过程一直在持续，而政府也愿意在安全问题上多花钱。

　　 如今中国正在开始重视安全生产，这很重要。相关的机构必须认识到，创造一种把安全视为第一的文化很重要。

　　 因此，美国正在和中国积极开展合作。美国劳工部牵头的这些谅解备忘录，内容包括出资让中国专家来美国学习我们的法律，进行司法实习，了解关于职工安全和健康的内容，另外还包括资助中国专家去华盛顿学习仲裁调解程序，目的是知道当工人罢工时，政府如何作为第三方来平静解决雇主和员工的问题。

　　 据我了解，中国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目前正打算建立相关的新机构，类似调解处这样的机构。

　　 中国要加大职业培训力度

　　 《21世纪》：本次金融危机的愈演愈烈，也导致了越来越多质疑全球化的声音。而此轮全球化以新兴经济体的崛起为特征，也对发达国家提出了不少挑战，有人预言贸易保护主义将重新兴起。你怎么看？对此情况，像美国这样的发达经济体会如何应对？

　　 赵小兰：我们经历过更严重的经济大萧条，1930年代的大萧条时期失业率是25%。关键是看这次我们如何处理，尤其不要重蹈覆辙，不能采取类似增税、增加贸易保护壁垒这样的措施，这样反而会恶化经济。

　　 我们需要知道，全球化总体而言是有益的。在美国，我们之所以能够买到来自全世界的、各种不贵且质量好的消费品，都归功于全球化，与此同时，全球化帮助了低收入家庭提高其生活质量。我相信贸易是对全世界人们都有利的事情。

　　 我们要去适应全球化，适应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差距的缩小，发达国家应该清楚，新兴经济体崛起对各方都是好事。发展中国家的人们将能够消费更好的服务和商品，而这些可能是发达国家比如美国提供的。

　　 对于由于全球化而受到损害的、失业的人们，我们需要给其提供完善的培训体系，以帮助他们获取新技能，找到新工作。

　　 《21世纪》：那我们如何应对可能发生的贸易保护主义？对中国而言，也将面临很多发展中的挑战。你对此有何建议？

　　 赵小兰：贸易保护主义无法避免。这就是为什么SED这样的机制需要继续下去的重要原因，要继续加强双方在这些非常重要的议题上的沟通和交流。我们期冀借此能够教育人们，全球化有哪些重要的好处，我们应该去如何适应。

　　 对于中国来说，制造业方面的低成本人力优势，也将受到如越南、菲律宾等国的挑战，因此策略上应该是准备性和竞争性的。这方面，美国的策略是加强职业训练，尤其是帮助培训人们在比如高科技、生命科学等新领域的技能，以适应未来经济中的新工作机会。

　　 《21世纪》：本次SED将是美国此届政府和中国方面的最后一次对话。你对此有何展望和期待？

　　 赵小兰：此次还将继续以前的话题，比如开放金融市场、社会安全、环境、能源等，我们希望新一届政府能继续这样的对话和机制，因为这很重要，中国是最大的发展中国家，美国是最大的发达国家，这两个国家的交流和理解非常关键，由于文化不同带来的误解应该被消除。

　　 下一次SED将由不同的美方代表去进行，而更具体的内容或许也会根据他们的愿望进行调整。为了顺利交接，此次SED将可能有一些新的代表来参加，目的是让其尽早适应这个机制。在中美的长期关系中，平等、尊重、倾听中国这三大原则，应该继续被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