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保护主义还是自由主义，都不过是国家利益这个本质上贴着的标签。无论欧洲还是美国，都不会改变现有的自由和市场体系。如何在这个体系中为本国经济谋求更大的利益，才是欧美各国所考虑的核心问题 ]

　　奥巴马的竞选口号是“变革”。也许当他上任后，确实会有很多改变。这种改变不但是美国的，也是世界的。其中最受人关注也最令人担忧的，就是奥巴马就任美国总统会不会引起全球保护主义蔓延。

　　民主党传统上就贴有保护主义标签，而奥巴马在竞选期间的政纲也已经显露出令人担忧的保护主义倾向。不过，在奥巴马当选下届美国总统之后，就有诸多声音希望奥巴马抛弃保护主义的做法，坚持自由贸易和经济开放。摩根士丹利亚洲主席史蒂芬·罗奇（Stephen Roach）就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采访时表示：“奥巴马必须尽快恢复美国对全球化的承诺。”

　　“奥巴马的保护主义倾向不会影响现有体系。”复旦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金融学教授孙立坚对《第一财经日报》表示，“不过，奥巴马上台后美国对外经济策略会有明显变化，中美贸易摩擦会很明显。”

　　早在奥巴马登上政治舞台之初，就表现出保护主义的端倪。2005年，包括奥巴马在内的58个国会参议员联署了一封公开信给布什总统，要求他在多哈回合谈判中拒绝削减农业补贴，这是美国政府在当时的谈判中寸步不让、无功而返的一个重要原因。

　　奥巴马在竞选期间多次表示有意在《北美自由贸易协定》框架下就劳工和环境标准进行重新谈判。早在2006年，奥巴马在《中美洲自由贸易协议》的表决中投了反对票。奥巴马还一直反对韩美自由贸易协定（FTA）。

　　保护主义的美国和欧洲面孔

　　保护主义不仅仅存在于反对自由贸易协定、引起贸易摩擦等国际贸易相关领域，歧视性的税收政策等凡是鼓励投资和贸易国内化、反对资本外流的政策都属于保护主义范畴。

　　奥巴马在2007年8月就与其他参议员共同提出了一份《爱国雇主法案》，以鼓励那些将工作机会留在国内、为员工提供较好条件的企业。该法案主要内容是，为那些支付较高工资、提供一定水平的医疗保障和至少为员工提供工资5%的养老金以及还满足许多其他条件的企业提供税收抵免。该法案迄今尚未获得通过。

　　在竞选期间，奥巴马表达了对解决美国失业率偏高问题的办法，主旨与《爱国雇主法案》类似。他认同教育与培训的作用，但强调雇主在职位外迁上的角色，谴责削减美国职位将之迁往发展中国家的做法是一种“不爱国行为”，将对此课以重税，并同时补贴那些把职位保留甚至回迁到美国的“爱国企业”。这种对税务杠杆的运用，将难免影响美国对在发展中国家的投资。

　　当然，奥巴马并不会直接表示反对自由贸易协定。他在接受CNBC的采访时曾说：“我是一个支持增长、支持自由市场的人。我爱市场。”他并没有打算退出《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只是表示将在此框架下就劳工和环境标准进行重新谈判。在反对《美哥自由贸易协议》时，奥巴马也借口劳工问题，强调哥伦比亚的工会组织受到极大的暴力威胁，把反对该协议等同于致力于保护哥国的劳工权益。

　　但是，如果新一届政府要把贸易协议问题与“推广更好的劳工和环境标准”挂钩，用道德问题掩盖保护主义的立场，或许注定不受贸易伙伴欢迎。

　　与美国相比，欧洲似乎更关注外资流入问题。布鲁塞尔智库Bruegel于11月7日发布政策简报，就欧盟外资流入方式的改变，特别是具有国家背景的外资流入占比增加出台应对措施。该简报的起草者、Bruegel的金融政策学者尼古拉斯·弗容（Nicolas Veron）在写给本报记者的邮件中表示，欧洲应当建立欧盟级别的政策框架来评估外资并购的安全性。他建议说，欧盟要审查的外资并购不能限于主权财富基金的并购行为，而应当包括所有最终控制权在国家手中的所有外资并购。

　　尽管Bruegel的报告一再强调这种做法并非保护主义，然而对于资本的自由流动这毕竟是负面消息。

　　保护主义对准中国？

　　奥巴马的保护主义倾向主要原因在于美国经济正陷入衰退。孙立坚表示，在此次金融危机中，美元地位有所下降，财政赤字又不断扩大，内忧外患。奥巴马必须想办法让美国赚钱，以挽救消费这个美国经济增长的主动力。

　　金融危机以来，美国家庭收支状况急剧恶化。今年6月至8月，美国个人可支配收入环比增长率分别为-1.8%、-0.8%和-0.9%，为1959年有统计数据以来首次出现连续三个月负增长。这直接导致了美国消费萎靡。

　　然而消费一直是美国经济增长的主引擎。1975年以来，美国经济增长率平均为3.1%，其中消费的平均贡献高达2.14%。但金融危机不断深化已经让入不敷出和忧心忡忡的美国消费者开始转变消费习惯。

　　10月30日，美国最新公布的2008年三季度增长结构数据已经初步显示了消费萎靡的可怕影响。美国实际消费增长率从上一季度的1.2%骤降至-3.1%，创1980年二季度以来的最差表现。这直接导致了三季度奥巴马上台后美国GDP-2.25个百分点的增长损失。

　　如果美国消费者一直捂紧钱袋，美国经济的衰退程度和持续时间可能要超出市场的预期。“奥巴马需要啃下这块硬骨头。”罗奇表示。

　　罗奇表示，美国经济出现问题的根源在于中产阶级实际工资增长停滞的问题，而这也是美国贸易保护主义者推行保护主义的借口。因此，罗奇则呼吁奥巴马新政府“抛弃以前出于政治动机在贸易问题上向中国发难的做法”。

　　“减少从中国的进口可能会导致美国物价的上升，从而降低美国人的实际购买力。但是目前美国失业率高企、美国民众收入堪虞，因此保证就业机会留在美国、增加普通美国人的收入显然更加必要。”孙立坚表示。

　　奥巴马过去表现出的对中国的态度也比较强硬。今年9月15日在中国美国商会发布的形势报告上，奥巴马和麦凯恩分别就如何应对中国日益上升的外交和经济力量发表了看法。奥巴马提到：“重新平衡两国经济关系的中心问题是，中国必须改变其汇率政策。”

　　当时他说：“我将利用一切可行的外交途径寻求中国货币政策的改变，”奥巴马称，由于中国“人为压低货币汇率”，因此使其出口产品相当廉价，而这是不公平的。他此前曾投票支持相关法案，将汇率操纵定为不法补贴，使得美国可以增加对中国产品的关税。

　　孙立坚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采访时表示：“奥巴马在对外经济问题上，更强调美国的经济利益，而不是布什所执行的温和的‘双赢’政策。”孙立坚认为，“美国新政府将利用现有的WTO规则来要求中国，迎合底层民众的要求，以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对象。”

　　孙立坚分析说，目前世界对中国出口的替代性在增强，美国可以使逆差来源多元化，通过从其他国家进口来满足本国需求，以减少对中国的依赖。

　　保护主义不会成为主流

　　在全球化大趋势下，任何保护主义倾向都会遭到诸多批评。英国央行货币政策委员会前委员、伦敦政治经济学院（LSE）教授威廉·比特早在今年2月就批评了奥巴马危险的保护主义倾向。当时，奥巴马在威斯康星州简斯维尔市竞选时曾经宣传自己参与提出的《爱国雇主法案》。简斯维尔市最大的雇主是通用汽车的装配工厂，因此是奥巴马推销其带有保护主义色彩的《爱国雇主法案》的理想场所。

　　比特分析说，实际上，《爱国雇主法案》在保护国内就业的同时，也会损害多方利益。那些不会因全球化冲击而失业的人们，以及那些虽然保住了职位但面临外国公司的竞争被降薪的人，都因此受损。而护士、教师这些拿固定薪水的人，以及那些失业和依赖社保生活的人也会因消费品价格上涨而实际上受损。

　　不过，保护主义必定不会成为主流。前欧盟贸易委员曼德尔森在奥巴马当选美国总统后当天，呼吁美国新政府“从全球视野思考”，希望民主党能够采取“渐进式的政策”。11月3日，英国首相布朗曾表示美国的领导力是平息目前全球经济动荡的核心，新总统必须致力于“打击保护主义，促进自由贸易”。

　　保护主义还是自由主义，都不过是国家利益这个本质上贴着的标签。无论欧洲还是美国，都不会改变现有的自由和市场体系，他们在其中都获益良多。如何在这个体系中为本国经济谋求更大的利益，才是欧美各国所考虑的核心问题。

　　“美国并不会改变目前的国际体系，但是可能会在贸易顺差问题上跟中国‘斤斤计较’，因为他们认为中美双边贸易的结果是美国巨额逆差，美国在其中利益受损。”孙立坚表示，为了“过分”顾忌和保护美国自身的利益，会不会在中美之间刮起新一轮的贸易摩擦风暴，非常值得关注。

王慧卿